“叮——”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苏晚照摸黑拿起来。
屏幕亮光照出林婉如的短信：“晚宴七点，穿我让人送的礼服。”
她掀开被子下床，衣柜里挂着件香槟色晚礼服，缎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晚照捏了捏布料——是高定，但尺寸小了两码。
林婉如的笑声从记忆里冒出来：“农村来的丫头，哪懂什么场合规矩？”
第二天傍晚，陈秘书开车送她到酒店。
水晶灯从头顶砸下来，照得宴会厅里的珠宝晃眼。
苏晚照刚进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林小姐”。
林婉如踩着细高跟过来，耳垂上的钻石晃得人睁不开眼：“晚照，我让裁缝按你的尺寸做的，怎么不穿？”她扫过苏晚照身上的黑色西装裙，“也是，农村长大的，穿西装最稳妥。”
周围的笑声像针，扎得后颈发疼。
苏晚照摸了摸口袋里的收据——周小棠说的基金会黑幕，此刻烫得手生疼。
“婉如姐说的是。”她突然笑了，“我确实不懂高定，不过上个月有位支教老师跟我提过，怀瑾基金会捐的三千块，连块砖都没见到。”
笑声戛然而止。
林婉如的脸白了一瞬，又立刻堆起笑：“晚照开玩笑呢，基金会的账都是公开的——”
“公开？”苏晚照从包里抽出手机，“我让朋友查了转账记录，三千块进了个空壳公司。婉如姐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截图发你。”
宴会厅安静得能听见水晶灯的摇晃声。
几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凑过来，其中一个拍了拍苏晚照的肩：“苏小姐，我是《商讯》的记者，能聊聊基金会的事吗？”
林婉如的指甲掐进掌心，转身时撞翻了香槟塔。
主持人的声音救了场：“接下来，让我们用掌声欢迎本次晚宴的特邀嘉宾，著名配音演员顾淮之先生！”
大屏幕亮起，一段宣传片开始播放。
顾淮之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低哑中带着点磨砂感，像深夜里被揉皱的信纸：“每一笔善款，都是照进山区的光。”
苏晚照脊梁骨一紧——这声音太熟悉了。
她想起昨夜在林怀瑾书房外听到的对话，那个压低的“让老陈盯着她”，尾音像极了此刻的声线。
顾淮之从后台走出来。
白衬衫扎进西裤，腕骨处的银链闪了闪。
他朝台下点头，目光扫过苏晚照时顿了顿：“苏小姐，久仰。”
“顾先生？”苏晚照挑眉，“我们见过？”
“在林董的书房。”他笑，“昨晚十点十七分，您站在门外，口袋里装着张皱巴巴的收据。”
苏晚照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深潭似的，看不出情绪。
“苏小姐对基金会感兴趣？”顾淮之递来一杯香槟，“不如明天来我工作室，我帮你理理资料。”
“为什么帮我？”
“林董说，苏小姐要继承遗产，得先了解集团。”他指节敲了敲香槟杯，“而我，是林董的‘资料管理员’。”
第二天上午，苏晚照站在“声屿工作室”门口。
玻璃上贴着顾淮之配音的海报，右下角有行小字：怀瑾集团战略顾问。
门开了。
顾淮之换了件墨绿针织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浅色纹身——是株缠绕的荆棘。
“坐。”他指了指录音棚里的转椅，“今天教你怎么‘成为’另一个人。”
他打开电脑，调出林怀瑾的语音文件：“这是他在董事会的发言，注意尾音的颤音，那是得意时的习惯。”又切到林婉如的：“她笑的时候会吸气，装温柔。”
苏晚照盯着屏幕上的声波纹：“你收集这些做什么？”
“帮林董处理麻烦。”顾淮之转身，指尖掠过她发梢，“比如现在，有人想查基金会的账，林董会怎么应对？他会派最信任的人接近她，然后——”
“然后？”
“然后看她是不是真的想查，还是有人背后指使。”他退后半步，推了推眼镜，“所以苏小姐，你需要让林董相信，你只是个想争遗产的莽撞丫头。”
“怎么做？”
“装蠢。”他突然凑近，呼吸扫过她耳垂，“在他面前打翻咖啡，盯着财务报表皱眉，说‘这些数字好麻烦’。”
苏晚照后退，后腰抵上录音设备：“你怎么知道林董会信？”
“因为我教过的人，他都信了。”顾淮之的语气轻得像羽毛，“首到他们被丢进护城河。”
工作室的空调突然停了。
苏晚照摸到后颈的冷汗，想起周小棠说的“空壳公司”，想起林怀瑾说的“有些事不知道的好”，想起顾淮之昨夜在宴会厅说的“资料管理员”。
“所以你答应帮我，是因为我是‘新的麻烦’？”
“不。”他转身打开窗，风卷着梧桐叶吹进来，“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没带枪来的。”
离开时，顾淮之递来张工牌：“明天去集团报到，公关部实习。李总监会带你，有问题找我。”
苏晚照捏着工牌，金属边缘硌得指尖发疼。
她回头，看见顾淮之站在落地窗前，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像根扎进黑暗里的刺。
晚风掀起她的西装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小棠的消息：“我表姑说，山区小学的围墙倒了，没钱修。”
苏晚照望着远处的怀瑾集团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红得像血。
她把工牌塞进包里，转身走进人流。
明天，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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