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匿名邮件里的内容，姜晚宁反复看了几遍，最终还是将它暂时压在了心底。王德发旗下那个废弃工厂，听起来更像一个为她准备好的口袋，等着她一头扎进去。当务之急，是解决材料问题，让停摆的项目重新转起来。
既然大的供应商都被王德发打了招呼，那就去找小的。那些在行业边缘，或许连王德发都懒得费心去关照的个体户和小型作坊，成了姜晚宁新的目标。
她换上最普通的衣裤，一头扎进了城郊几个大型的建材批发市场。这里鱼龙混杂，空气中弥漫着扬尘和各种材料混合的气味。她耐心地一家家询问，与那些光着膀子、满身汗味的小老板和伙计们交谈。起初，不少人看她一个年轻姑娘，以为是来随便问问价的，态度敷衍。
“老板，这种厚度的隔音棉，你们有多少存货？”姜晚宁指着角落里一卷蒙尘的材料。
一个叼着烟的伙计斜睨了她一眼：“你要多少？几米？”
“先要三百平方，后续看情况追加。”
伙计的烟差点掉下来，重新打量起姜晚宁，语气也客气了些：“这么多？妹子，你做什么用？”
“一个小型仓库改造。”姜晚宁并不多言。
转了三天，收效甚微。这些小商贩的货源零散，质量也参差不齐。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在市场最偏僻的一个角落，一家招牌都褪了色的小五金店引起了她的注意。店面不大，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无精打采地听着收音机。
姜晚宁走进去，目光扫过货架深处。那里堆着几捆用油布盖着的板材，边缘露出的木质纹理和色泽，让她心头一动。
“老师傅，那些板材能看看吗？”
老人慢吞吞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哦，那些啊，都是些老货了，压了好几年了。”他掀开油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果然，是几年前流行过的一种高密度环保板，质量上乘，只是款式旧了些，现在己经没什么人用了。
“这些都是好东西，就是放得久了。”老人叹了口气，“你要是诚心要，我按成本价给你。”
姜晚宁简单问了几句，便知这老人大约也听说了姜家的事，但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板材的状况，确认没有受潮变形。
“老师傅，这些我全要了。”姜晚宁站起身，“价格您看着给，我不还价。如果我这个项目做成了，后续还有合作的机会，我会优先考虑您这里。”她从包里取出现金，“这是定金。”
老人看着那叠现金，又看看姜晚宁平静的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好，好姑娘。”
解决了板材，水泥沙石这类基础材料，姜晚宁也从几家不起眼的小水泥厂和沙石场分批购入。她甚至还从一个即将解散的装修队那里，联系到了一支由几位经验丰富的退休老师傅组成的临时施工队。他们技术过硬，要价也公道，只是苦于没有稳定的活计。姜晚宁没有画什么大饼，只是将项目的具体情况和自己的要求清晰地告知他们，并预付了部分工钱。
几位老师傅起初还有些疑虑，毕竟姜晚宁太年轻，又是个女孩子，但接触下来，发现她说话做事条理清晰，对材料和施工细节也颇为懂行，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就这样，东拼西凑，姜晚宁竟也拉起了一条勉强能运转的供应链。这条链条上的每一个环节都微不足道，却恰恰因此避开了王德发的视线。
几天后，第一批材料运抵公寓楼下那个小仓库。当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姜晚宁站在一旁，看着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因为精打细算，这些七拼八凑的材料成本，比她最初从大供应商那里拿到的报价低了不少，项目的利润空间反而因此多出一些。
夜深时，姜晚宁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依然喧嚣的城市。王德发的封锁像一张大网，但只要愿意俯下身，总能从网眼里找到钻出去的缝隙。危机之中，原来真的藏着不为人知的机遇。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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