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那场轰轰烈烈的“雨水收集大作战”刚消停没两天，村口的土路上就扬起一阵尘土，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在颠簸中缓缓驶来，停在了村委会门口。这车在桃花村可是稀罕物，不少村民都伸长了脖子看。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隔壁青石村的村长李昊，一身熨帖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桃花村的泥土气息格格不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像是助理模样，手里拿着公文包。
“顾村长，听说你们村用水遇到了点困难，我代表青石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李昊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声音洪亮，仿佛不是来慰问，倒像是来视察。
顾言刚从田里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闻言心中一动。这李昊的消息倒是灵通。他将人请进村委会，那简陋的办公室在李昊一行人的衬托下，更显得寒酸。
“李村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顾言客气了一句，心里却在琢磨对方的来意。
李昊也不绕弯子，首接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文件，递给顾言：“这是我们青石村草拟的一份‘跨村水资源合作协议’。我们青石村水源相对充足，可以匀一部分给桃花村，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哦？那可太感谢了。”顾言接过协议，心里却没放松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翻开协议细看，眉头渐渐蹙起。协议里写着，青石村确实会提供水源，但作为条件，桃花村需要将村南靠近小溪的那几片荒地，以及后山山脚下的一部分林地，交由青石村进行“统一规划和管理”，为期十年。美其名曰“共同开发，资源互补”。
顾言手指在“统一规划和管理”几个字上轻轻一点。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把土地的使用权拱手让人。而且，协议里关于水源供给的量、费用、以及违约责任都写得含糊不清，反而对土地的“管理权限”描述得极为细致。一旦签了这份协议，桃花村的用水命脉和部分土地，恐怕就要被青石村牢牢控制住了。
李昊见顾言不语，便开口道：“顾村长，我知道桃花村底子薄，要独立解决这么大的用水问题，难度不小。我们青石村有经验，有技术，这个合作方案，对双方都是有利的。”
当天下午，李昊就在村委会大院里召集了村民，开起了“合作说明会”。他口才极好，把合作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乡亲们，只要签了这个协议，大家再也不用为水发愁！我们青石村会帮大家修好引水渠，保证家家户户用上水。而且，那几片荒地，我们统一规划后，可以发展特色种养殖，到时候还能给大家伙儿分红！”
连日来被缺水折磨的村民们，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
“真能天天有水用？”
“还能分红？那敢情好啊！”
王大爷在一旁嘀咕：“顾小子那个接雨水的法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要是真能引水过来，倒也是件好事。”
不少村民被李昊描绘的美好前景打动，纷纷点头，看向顾言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似乎觉得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顾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乡亲们，李村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份协议，有些条款还需要仔细商榷……”
他话还没说完，李昊就笑着打断：“顾村长年轻，考虑事情谨慎是好事。但乡亲们等不及啊！这天一天比一天热，地里的庄稼可不等人。我们青石村是真心实意想帮忙，顾村长可别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顾虑，耽误了大事。”
李昊这话，明着是夸顾言，暗地里却是在指责他“不作为”，把皮球又踢了回来。一些急性子的村民也开始附和：“是啊顾村长，有水用才是正经事！”
顾言一时语塞，他知道现在跟村民们解释那些复杂的条款，他们也未必听得进去。
晚上，村委会的“深夜食堂”又亮起了灯。顾言请了村里几个平日里比较有主见，也信得过的老人和青壮年，比如上次雨水大作战时出过力的赵大伯、王二牛。
他没多说，默默做了一道菜——苦瓜酿肉。碧绿的苦瓜圈里填着雪白的鱼肉和鲜红的虾肉，蒸出来清香扑鼻，看着赏心悦目。
“大家尝尝。”
赵大伯夹了一筷子，入口先是鱼肉的鲜美，随即苦瓜的清苦便涌了上来，但细细品味，苦后又带着一丝回甘。
“这菜……甜倒是甜，就是有点苦。”王二牛首肠子，咂咂嘴说道。
顾言点点头：“李村长今天提的那个合作方案，就像这道菜。看着好，听着，初尝可能也觉得解决了问题。但里面的‘苦’，咱们得想清楚能不能受得住。”
他把协议里关于土地管理权限、水费模糊等几条关键内容，用大白话给众人掰扯了一遍。
听完顾言的解释，赵大伯等人沉默了。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合同条款，但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这个道理他们懂。
送走众人后，顾言独自对着那份协议发呆。他忽然想起什么，又仔细翻看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了协议附录的一条不起眼的附加条款上：“为确保水源质量及后续可持续利用，乙方（桃花村）同意甲方（青石村）对指定区域进行必要的水源地地质勘测。”
下面附了一张简易地图，勘测范围用红线标出，正是他前几天在溪边发现那块刻着符号的青黑色石头，以及他自己绘制的“水资源分布示意图”上标记的重点区域！
顾言心里咯噔一下，李昊真正的目的，恐怕不单单是水，更是那片区域地下的秘密！
第二天，李昊带着助理再次来到村委会，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村民们也早早聚在院子里，等着顾言给个准话。
顾言看着李昊，又看看一脸期盼的村民，他没有首接拒绝，而是说道：“李村长，感谢您和青石村的好意。关于合作，我们桃花村还需要一些时间内部讨论。不过，我们桃花村也并非只会坐等。老辈人常说，咱们村后山有古老的泉眼，只是年深日久，没人去找了。与其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我们想自己先努力一把，去找找这个泉眼！”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村民们面面相觑，寻找传说中的泉眼？这听起来比接雨水还不靠谱。
李昊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显然对顾言这个决定感到意外。他打量着顾言，片刻后才恢复常态，笑道：“顾村长有志气，我预祝你们马到成功。那合作协议，我们青石村随时欢迎桃花村来商议。”
说完，他便带着人离开了。临上车前，李昊回头看了一眼桃花村后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那笑容一闪而逝，却被顾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顾言心里一沉，李昊似乎对他们寻找“古老泉眼”的举动，不仅不失望，反而……有些期待？这让顾言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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