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的甜辣混着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阮溯妄攥着杯子的手，终于不那么凉了。
马嘉祺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完最后一口，才轻声说：“今天别去书店了，在家歇着。”
“不用。”她摇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店里还有事要做，而且……我不想待在家里。”
家里太静了，静得会让她反复想起凌晨母亲拍门的声音、抓着她手腕的力道，还有那些半真半假的眼泪。
去书店反而好，有旧书的味道，有零星的客人，能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马嘉祺没再劝，只点了点头：“我送你去，晚上提前来接你。”
到书店时，刚开门没多久。
林薇己经在了，正蹲在柜台后整理新书，看见阮溯妄来，抬头笑了笑，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忙手里的活——比上次更疏远了些。
阮溯妄没在意，径首上了二楼。
古籍区还是老样子。
她蹲下身，继续整理昨天没包完的旧书，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心里慢慢静了下来。
可刚包好一本《论语》，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溯妄，是妈。”
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刚才去附近的超市，看见有你爱吃的小果冻，给你买了些，能不能……给我个地址，我给你送过去？”
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也是外婆总给她买的。
母亲从来记不住这些，现在突然提起，无非是想找借口靠近。
“不用了。
我自己会买。你好好在旅馆住着，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好。”
“我就是想看看你……”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我昨天在医院，是不是又说重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妈就是……就是太担心你了。”
阮溯妄闭了闭眼，没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传来母亲的哭声：
“溯妄，妈知道错了。你小时候，我不该把你丢给外婆；你生病的时候，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你退学的时候，我不该不管你……你再给妈一次机会，好不好？”
哭声轻轻扎在心上。
阮溯妄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喉咙发堵，却还是说：“机会不是靠说的。你先好好照顾自己，其他的，以后再说。”
说完，她挂了电话。
靠在书架上，深吸了口气，才压下鼻尖的酸。
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那些伤害太深了，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抹平的。就像摔碎的杯子，就算粘好了，裂痕也还在。
下午快下班时，店长上来找她：“小阮，楼下有位阿姨找你，说是你妈妈。”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下楼时，看见母亲站在书店门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头发梳得整齐，衣服也换了件干净的，看起来比凌晨精神多了。
看见她来，立刻露出笑：“溯妄，我问了店长，才知道你在这儿上班。你看，我给你买的小果冻，还是以前那种。”
她伸手想递给阮溯妄，却被阮溯妄躲开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阮溯妄的声音有点冷，“我不是让你在旅馆待着吗？”
“我就是想看看你上班的地方。”母亲的笑容淡了些，把袋子放在柜台上，“你看你，上班还穿这么素，妈给你买了件新衣服，在旅馆呢，你有空去拿？”
“不用了。”阮溯妄打断她，“你先回去吧，我还要上班。”
“我等你下班。”
母亲没走，反而往旁边挪了挪，站在不影响客人的地方，“我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她的语气带着恳求，眼神里满是期待，引得路过的客人都忍不住看了两眼。
阮溯妄的脸有点热，又有点慌。
她知道母亲是故意的，故意在别人面前装出这副样子，逼她妥协。
“我晚上有事，没空。”她咬着牙说。
“什么事啊？比跟妈吃饭还重要吗？”母亲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点委屈，“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都己经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周围的目光更频繁了。
林薇从柜台后探出头，看着她们，眼里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
阮溯妄的指尖冰凉，刚想说话，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姨，我们晚上确实有事。”
是马嘉祺。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走到阮溯妄身边，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对母亲笑了笑，语气却带着点疏离：“溯妄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医生让她早点休息。吃饭的事，等她有空了再说。”
母亲的脸色变了变，看着马嘉祺握着阮溯妄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那……那你们注意身体。”
说完，她没再多留，转身走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阮溯妄才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
“没事吧？”马嘉祺捏了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心。
“没事。”她摇摇头，声音有点哑，“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笑了笑，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吧，回家。”
路上，阮溯妄没说话。
马嘉祺也没问，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路过那家卖橘子糖的超市时，马嘉祺突然停下脚步：“要不要买包橘子糖？”
阮溯妄愣了愣，点头：“好。”
他走进超市，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包橘子糖，剥开一颗递给她，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像回到了小时候。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阮溯妄突然说，声音很轻，“被继父赶出来，没地方去，只能来找我。”
“可怜不代表可以伤害别人。”马嘉祺看着她，语气很认真，“你可以同情她，但不用勉强自己原谅她。你的感受，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她可以同情母亲的处境，却不用强迫自己忘记过去的伤害。
可以给她生活费，给她找住处，却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讨好她而委屈自己。
这不是冷漠，是对自己的保护。
回到家，阮溯妄把母亲送的橘子糖放在了茶几的角落，没再碰。
然后拿出马嘉祺买的糖，剥开一颗递给他：“你也吃。”
马嘉祺张嘴接住，甜香在两人之间散开。
阮溯妄靠在马嘉祺身边，听着他讲工作室的趣事，心里因为母亲而泛起的波澜，也慢慢平息了。
她知道，母亲的出现只是一场余震，或许还会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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