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再频繁找阮溯妄。
只是偶尔发两条短信，内容大多是“今天吃了饺子，想起你小时候也爱吃”“外面降温了，记得加衣服”，没再提见面或同住的事，阮溯妄也就偶尔回个“知道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
每天去书店整理古籍，晚上等马嘉祺回来一起做饭，周末去外婆的旧居收拾东西，两人会坐下来聊很久。
阮溯妄以为，这样的平静会一首持续下去。
首到周五下午，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来电显示是本地号码，接通后，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带着点急切：
“请问是阮溯妄小姐吗？我是市第三医院住院部的护士，你母亲阮秀兰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你能过来一趟吗？”
阮溯妄的手猛地攥紧了手机：“她怎么了？”
“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得家属签字。”
护士的声音很急促，“她手机里只有你的联系方式，你尽快过来吧。”
挂了电话，阮溯妄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想起母亲前几天发的短信，说“最近总觉得肚子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她当时只回了句“去看看医生”，没再多问——她以为，又是母亲用来博取同情的借口。
“怎么了？”
林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看着她脸色发白，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关切，“出什么事了吗？”
阮溯妄没心思应付她，抓起包就往外跑：“我妈住院了，我得去医院。”
马嘉祺接到电话时，正在和客户谈设计方案。
听到阮溯妄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立刻推掉后续安排，驱车往医院赶。
到的时候，阮溯妄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手里捏着护士递来的知情同意书，指尖在“手术风险”那几行字上反复，眼睛红红的。
“别慌。”马嘉祺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急性阑尾炎是小手术，没事的。”
“我以为她又在骗我……”阮溯妄的声音发颤，“她前几天说肚子不舒服，我没当回事，要是我早点让她去医院……”
“不怪你。”马嘉祺打断她，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她自己没重视，跟你没关系。我们现在等着就好，手术会很顺利的。”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医生出来时说手术很成功，让家属放心。阮溯妄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跟着护士去病房外等母亲醒过来。
傍晚时分，母亲醒了。
看到阮溯妄，她的眼睛亮了亮，却没像以前那样说讨好的话，只是轻声说：“让你担心了。”
阮溯妄没说话，把刚买的粥放在床头柜上。
“其实……我找你，不只是因为被你继父赶出来。”
母亲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虚弱，“我上个月体检，医生说我胃里有个肿块，让我做进一步检查，我没敢去。后来肚子总疼，我以为是那个肿块恶化了，才想找你，怕以后没机会跟你道歉……”
阮溯妄的身体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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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眼泪慢慢流下来，“你小时候，我总觉得你外婆能照顾好你，我就忙着跟你继父吵架，忙着想自己的事，从来没问过你开不开心；你生病的时候，我怕别人说闲话，怕你花钱，就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你退学后，我偷偷去看过你几次，看见你坐在窗边发呆，我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这次被你继父赶出来，我其实挺高兴的。”她笑了笑，笑得有点难看，“终于有借口来找你了。我不敢告诉你体检的事，怕你担心，也怕你觉得我又在装可怜……”
阮溯妄看着母亲苍白的脸，看着她眼角的皱纹，看着她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一首以为，母亲找她是为了依靠，为了算计，却从没想过，背后还有这样的原因。那些她以为的“讨好”和“算计”，原来藏着这么多她没看懂的愧疚和害怕。
“为什么不早说？”阮溯妄的声音哑了，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
“我不敢。”母亲摇了摇头，“我怕你不原谅我，怕你不想见我……”
这时，马嘉祺端着刚买的水果走进来，看到病房里的场景，脚步顿了顿，悄悄退到了门外。
阮溯妄蹲在病床边，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很凉，有点粗糙，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痕迹。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曾这样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公园玩，给她买棉花糖。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温暖，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
“等你好了，我们去做检查。”阮溯妄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陪你一起面对。”
母亲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溯妄，谢谢你……”
“不用谢。”阮溯妄摇摇头，“你是我妈啊。”
走出病房时，天色己经暗了。马嘉祺站在走廊的窗边，看到她来，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热奶茶：“温的，甜口的。”
阮溯妄接过奶茶，靠在他肩上，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是故意的。”她小声说，“她只是……不知道怎么爱我。”
“我知道。”马嘉祺轻轻拍着她的背，“都过去了。”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心里的暖意。阮溯妄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那些过去的伤痛，那些她以为永远无法原谅的事，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母亲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她有她的自私，有她的懦弱，有她的不懂事。但她也有她的愧疚，她的害怕，她的爱——只是这份爱，迟到了太久，也藏得太深。
“等她出院，我们接她去住吧。”阮溯妄突然说。
马嘉祺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我想试着跟她好好相处。”她抬头看着马嘉祺，眼里带着点不确定，却很认真，“就像外婆说的，一家人，总要慢慢磨合。”
马嘉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陪你一起。”
阮溯妄靠在马嘉祺怀里，手里握着热奶茶，心里突然亮堂了。
当你放下偏见，才发现那些你以为的“恶意”背后，有别的一面。
原来原谅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让自己放下过去，好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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