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抱着林晚秋,像头发狂的野牛,在混乱的站台人堆里横冲首撞!身后警察的呵斥声和人群的惊呼被甩得越来越远。他专挑人缝和阴暗的角落钻,七拐八绕,最后冲进一条堆满垃圾桶、污水横流的窄巷子才停下。
他把林晚秋放下来,两人都靠着脏兮兮的墙壁大口喘气。林晚秋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全是酸水。
“妈的…真他妈险…”江野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煤灰,心还在咚咚狂跳。他警惕地看了看巷子口,暂时没人追来。
天快黑了,雨后的空气又湿又闷,带着一股腐烂垃圾的味道。周围是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握手楼”——楼和楼挨得极近,窗户对着窗户,晾衣竿都能碰到一起。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各种听不懂的粤语、炒菜声、吵架声混在一起,像开了锅的粥。
“走!找个地方落脚!”江野缓过劲,拉起还在干呕的林晚秋。两人像两只掉进陌生森林的耗子,在迷宫般的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地上污水横流,坑坑洼洼,林晚秋虚弱的身体几次差点摔倒。
终于,在一个挂着歪歪扭扭“租房”牌子的昏暗楼梯口,江野停下了。他抬头看了看那黑洞洞的楼梯,又看看旁边墙上贴满的“包小姐”和“老军医”小广告,皱了皱眉。他让林晚秋等在下面,自己吊着胳膊走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下来了,手里捏着一把生锈的钥匙。“三楼,最里面那间。一个月六十,押一付一。”他声音有点闷。
林晚秋没说话,默默跟着他爬上狭窄陡峭、堆满杂物的楼梯。楼梯间灯泡坏了,只有下面透上来一点微弱的光。空气里是霉味、汗味和劣质蚊香味混合的怪味。
打开三楼尽头那扇薄薄的木门。一股浓重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屋子小得像鸽子笼,顶多七八平米。一张光板木床占了大部分地方,上面扔着一张发黄发硬的草席。墙角堆着几块砖头,上面架着一块破木板,算是桌子。一扇小得可怜的窗户,对着隔壁楼黑乎乎的墙壁,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窗台上的死蟑螂。
最要命的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咚咚咚的低音炮像敲在人心口上,还夹杂着女人尖细的唱歌声和男人划拳的喧哗。声音来源就在隔壁,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糊着旧报纸的木板墙!
“就这儿了。”江野把旅行袋扔在光板床上,激起一阵灰尘。他走到窗边,用力推了推那扇小窗户,想透透气,但窗户锈死了,只推开一条缝。
“哐当!”一声巨响!
隔壁似乎有人砸了酒瓶,伴随着一阵哄笑和尖叫。
林晚秋被震得耳朵嗡嗡响,本来就昏沉的头更疼了。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这地方…比小城青瓦巷的家还不如。妈的信…爸的火把…像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
“嫌吵?”江野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嘲弄,“隔壁是夜总会包房,嚎到凌晨三点算早的!受不了?”他弯腰从旅行袋里扯出一大块皱巴巴的、半透明的塑料布,随手扔给林晚秋,“用这个!把自己蒙上!或者跟着嚎!嚎得比他们响就不吵了!”
林晚秋没接那块油腻腻的塑料布,只是把头埋进膝盖里。胃里空得难受,但闻到这屋里的味道,一点食欲都没有。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江野也听到了。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又在旅行袋里摸索,掏出最后两个干硬的馒头。他把一个扔给林晚秋:“凑合吃!明天再说!”
林晚秋捡起那个冷冰冰、硬邦邦的馒头,小口啃着,像嚼木头渣。就在这时——
“滴答…滴答…”
几滴冰凉的水珠,不偏不倚,正好滴在她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上!
她抬头一看。屋顶角落,一片洇湿的水渍正在扩大,雨水正顺着一条细细的裂缝,一滴一滴往下漏。
“滴答…滴答…”又一滴,落在了她端着的、啃了一半的馒头碗里。
林晚秋看着碗里那滴浑浊的水,又看看屋顶的裂缝,心里堵得发慌。她放下碗,撑着墙壁站起来,声音虚弱地问:“厕…厕所在哪?”
江野正啃着自己的馒头,闻言头也没抬,用没受伤的手,随意地指了指门外黑洞洞的走廊尽头,一个放在楼梯拐角、散发着浓重尿臊味的红色塑料痰盂。
“那儿!看见没?痰盂!晚上用!早上自己拎下去倒!”他啃了口馒头,含糊地补充,“楼下巷子口,公厕,两毛钱一次。你舍得就去。”
林晚秋看着那个在昏暗中隐约可见的红色痰盂轮廓,胃里一阵翻搅,刚吃下去的几口馒头差点又吐出来。她默默坐回墙角,抱着膝盖,不再说话。隔壁的歌声和低音炮还在疯狂地捶打着薄薄的墙壁。
江野啃完馒头,把剩下半个塞回袋子。他走到光板床边,把那张硬邦邦的草席铺开,自己合衣躺了上去,受伤的胳膊搭在肚子上。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被吵得心烦。
林晚秋缩在墙角,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闻着霉味和尿臊味,看着屋顶漏下的水滴一点点在泥地上积成一小滩。疲惫、寒冷、还有对家里揪心的担忧一起涌上来。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到了后半夜。隔壁的音乐声小了点,变成了男人女人调笑的浪声浪语。雨好像停了,屋顶不再滴水。
突然——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疯狂又急促的拍门声猛地炸响!像鼓点一样砸在薄薄的门板上!整个门框都在震动!
“野哥!野哥!开门!快开门啊!!!”一个压低了、却带着极度惊恐的男声在门外嘶喊!
江野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根本没去开门,反而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后背死死顶住门板!
林晚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拍门声吓醒了,心脏狂跳,惊恐地看着门口。
“谁?!”江野的声音冰冷,带着杀气。
“野哥!是我!阿强!”门外的声音带着哭腔,“快跑!快跑啊!彪哥的人…找来了!他们知道你来广州了!就在楼下巷子口!好几个人!带着家伙!说要…说要卸你胳膊还债!快跑啊——!!!”
话音刚落,只听“嗤啦”一声轻响!
门底下那条一指宽的门缝里,猛地塞进来一样东西!
那东西薄薄的,闪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寒光,“当啷”一声掉在门内的水泥地上。
是一枚剃须刀片!刀片边缘沾着几滴己经发黑凝固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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