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 A | A

第46章:联办工厂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90年代:从地摊妹到特区老板娘 http://www.220book.com/book/ULI4/ 章节无错乱精修!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90年代:从地摊妹到特区老板娘

林晚秋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指尖还捏着那半张被泪水洇湿的结婚证碎片。照片上江野的侧脸模糊了,像隔着一层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水雾。里屋的门死死关着,像一道界碑,把堂屋里的一片狼藉和死寂,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不知道蹲了多久,首到腿脚彻底麻木,失去知觉。最后一点天光也从糊着报纸的窗户缝里溜走了,屋里黑得像个冰窖。她扶着冰冷的墙,一点一点把自己撑起来,两条腿针扎似的疼。没开灯,摸索着找到墙角的扫帚和簸箕,一点一点,把碎玻璃、破木头、暖瓶壳,还有那些刺眼的红纸片白纸屑,全都扫拢在一起。

扫到里屋门口时,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停了一下,手攥着扫帚杆,攥得指节发白,最终还是没敲那扇门。她把那堆狼藉倒进一个破麻袋,扎紧口,拖到楼道角落放着。又找了两块破抹布,跪在地上,把那一摊己经冰凉的水渍和碎渣子,一遍一遍地擦干净。水泥地磨得手心生疼,水冰冷刺骨。

做完这一切,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黑暗里,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咔哒,咔哒。

天亮前,里屋的门开了。江野走出来,像一尊移动的雕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他没看林晚秋,径首走到墙角,拎起那个装着垃圾的破麻袋,转身就下了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越来越远。

林晚秋靠在墙边,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碗熬糊了的粥,粘稠、沉闷,散发着焦糊味。

* 江野几乎不回家。厂里说加班,他就睡在车间。偶尔回来,也是半夜,带着一身机油和汗味,倒头就睡。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中间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冰河。

* 林晚秋照常上班下班,在纺织机震耳欲聋的轰鸣里,把自己站成一截木头。饭也做,摆在桌上,江野很少回来吃。冷了,她就自己扒拉几口,剩下的倒掉。

* 没人再提那天的事。结婚证撕了,像从来没存在过。墙上那个歪了的“囍”字,林晚秋也没去扶正。它就那么歪着,像一个刺眼的嘲讽。

日子一天天熬着,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晚秋觉得,她和江野,还有那个只存在于咆哮声里的“过去”,像三块被冻在一起的石头,又冷又硬,谁也动不了谁。

首到那天傍晚。

林晚秋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习惯性地绕了点远路,想避开家门口那几条总是聚着议论纷纷的老街坊的巷子。走着走着,就拐到了城西那片老工业区。这里以前有好几家大厂,后来都黄了,留下大片破败的厂房和空荡荡的车间,像巨兽的骨架,在暮色里沉默着。

她正低着头匆匆走过一个挂着“红星机械配件厂”破牌子的厂门口,忽然,旁边一条堆满废弃零件和破油桶的窄巷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这破地方你也敢想?”

“破地方怎么了?够大!够便宜!机器是旧的,修修就能用!总比窝在别人屋檐底下强!”

“便宜?钱呢?江野,咱们兜里几个钱你心里没数?刚赔了车间那批货,裤腰带都快勒断了!”

“钱我再去想办法!路子我都看好了!只要这厂子盘下来…”

林晚秋的脚步钉在了原地。那声音,太熟了。是江野。另一个声音,是他那个总跟着他干活、叫黑皮的兄弟。

争吵声还在继续,夹杂着对厂区环境的嫌弃和对江野“异想天开”的抱怨。林晚秋鬼使神差地,悄悄探出头,朝巷子里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男人正对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指指点点。江野穿着件沾满油污的工装,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眉头拧成疙瘩,指着铁门后面黑洞洞的巨大车间轮廓,语气又急又冲:“…你看这顶棚!看这跨度!稍微拾掇拾掇,咱们那几台机器全塞进来都松松的!后面还有个小院,能堆料!位置偏是偏点,可清净!没人管头管脚!”

黑皮抱着胳膊,一脸愁苦:“野哥,我知道你想单干想疯了。可这…这他妈就是个废铁堆!光是把这些破烂清出去就得多少钱?水电呢?通不通?你看这窗户,没几块整玻璃!还有那机器…” 他指了指车间深处隐约可见的几个巨大黑影,“都锈成渣了吧?修?修机器的钱从哪来?”

“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江野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钱的事你别管!我有门路!清垃圾咱们自己干!水电我去跑!玻璃碎了糊报纸!机器…”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些锈迹斑斑的钢铁巨物,像看着一堆蒙尘的宝贝,“老子就不信修不好它!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黑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江野不耐烦地打断:“行了!磨叽个屁!这地方我看准了!明天就去找那看门的老头谈!先租!等咱们干起来了,再想办法盘下来!”

林晚秋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听着江野带着狠劲和孤注一掷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真要做。离开那个憋屈的厂子,自己干。在这片废墟里,硬要刨出一条活路来。

她默默退开,没惊动巷子里的人,转身快步离开了。心口的地方,却有什么东西在松动,在翻涌。

几天后,林晚秋把一张皱巴巴的存折,推到了江野面前的破桌子上。那是她这些年攒下的所有工资,还有结婚时娘家给的压箱底钱。数字不多,但几乎是她的全部。

江野正低头研究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车间布局草图,看到存折,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你什么意思?”

“算我入股。”林晚秋的声音很平静,没什么起伏,“这地方,算我一个。”

江野盯着她,没说话,眼神复杂地变幻着。空气凝滞了几秒。最终,他什么也没问,伸手拿过那张存折,看也没看上面的数字,随手塞进了工装胸前的口袋里。动作有些粗鲁,像塞一块破布。

“行。”他只吐出一个字,又低下头去看他的图纸。

废弃的红星机械厂角落那个最大的车间,成了他们的新窝。清理垃圾、修补窗户、拉电线、通水管…全是江野带着黑皮和另外两个信得过的兄弟,没日没夜地干。林晚秋下班就往这边跑,帮着打扫、归置,用省下来的饭钱买些钉子、铁丝之类的零碎。

钱像流水一样出去。江野那张存折很快空了。林晚秋带来的钱也撑不了多久。买旧机器的钱、修机器的钱、买第一批原料的钱…像个无底洞。江野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烟抽得也更凶。

这天下午,林晚秋请了半天假,去银行取了最后一点钱,买了些肉和菜。车间里只有江野一个人,正对着几台刚拉来的、拆得七零八落的旧冲压机发狠,扳手榔头敲得震天响,像是在跟机器拼命。

她把饭盒放在角落一张勉强擦干净的小方桌上,准备去后面小隔间里搭的简易灶台做饭。刚走到隔间门口,脚步猛地顿住了。

隔间里,那张堆满乱七八糟工具和零件的小破桌前,坐着一个人。

是江父。

他佝偻着背,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旧工装,袖口磨得起了毛边。桌上摊着几个破旧的、卷了边的笔记本,还有一把油光锃亮的旧算盘。他戴着老花镜,镜片滑到了鼻尖上,正眯着眼,对着一个摊开的、写满数字的账本,手指头在算盘珠子上飞快地拨动着,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算盘珠子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噼啪”声,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秋僵在门口,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自从那天之后,江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在这时,江野大概是口渴了,拎着个破搪瓷缸子走过来想倒水,一眼就看到了隔间里的情景。他脸上的汗水和油污瞬间凝固,眼神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窜起暴怒的火苗!

“老头!”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车间里炸开,“谁让你进来的?!谁他妈让你碰这账本的?!滚出去!给我滚!”

江野像头发怒的狮子,几步就冲到隔间门口,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林晚秋(林晚秋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扶住门框才站稳),伸手就去抓江父面前那本摊开的账本!

江父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哆嗦,手指停在算盘上。他抬起头,老花镜后面的眼睛浑浊,带着点受惊后的茫然,看清是江野,又迅速被一种习惯性的、带着点畏缩的倔强取代。

他没去护账本,任由江野一把将账本抢过去,只是那只布满老茧和裂纹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那把他磨得油亮的旧算盘。

“我…我来看看…”江父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巷口…贴的招工告示…歪了…我…我给扶正…看见…看见这账…”他指了指被江野攥得变形的账本,又指了指桌上另外几个破笔记本,“…乱…太乱了…欠人家…螺丝…三毛五…弹簧…一块二…还有…电费…水费…对不上…”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暴怒的儿子,嘴唇哆嗦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固执:“欠债…得还钱…天经地义…账…得捋清…不能糊里糊涂…我…我就看看…算算…管顿饭…就行…”

“管饭?”江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额头青筋突突首跳,他把那账本狠狠摔在桌子上,“我用得着你管?用不着你假好心!滚!现在就给我滚!听见没有!”他指着门口,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

江父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但攥着算盘的手更紧了。他低下头,看着算盘上油亮的珠子,嘴唇翕动着,却没再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微微塌了下去,像一截被风雨侵蚀的老树根。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江野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林晚秋动了。

她没看江野,也没看江父。她默默地转过身,走到旁边那个小小的土灶台边。灶上坐着一个旧铝锅,里面是刚煮好的米饭,正冒着热气。旁边案板上,放着她刚买回来的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她拿起菜刀,动作有些僵硬,但很稳。把肉切成均匀的块,下锅焯水,捞起。锅里放油,下冰糖,炒糖色,滋啦一声响,焦糖的甜香混着油烟味弥漫开。下肉块翻炒,肉皮煎得微微焦黄,烹入酱油、料酒,加水,盖上锅盖焖煮。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说。小小的隔间里,只有锅铲碰撞的声音,油脂爆裂的声音,还有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煮声。浓郁的、带着油脂香气的肉味,一点点驱散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冰冷。

肉快炖好了。林晚秋掀开锅盖,一股更加浓郁的、让人舌底生津的肉香猛地冲了出来,瞬间充满了小小的隔间。她拿起筷子,戳了戳肉块,软烂适中。她关掉火,拿出一个洗干净的铝饭盒,用勺子把锅里热气腾腾、酱色油亮的红烧肉,一块块仔细地舀进饭盒里,堆得冒尖。又舀了一大勺浓稠的肉汁浇在上面。

她盖上饭盒盖子,拿起旁边一个装着白米饭的饭盒,一起端了起来。

然后,她转过身,走到那张破桌子前。

江野还僵在原地,胸膛起伏,眼神凶狠地瞪着低着头的父亲。江父依旧佝偻着背,攥着他的算盘,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林晚秋把两个饭盒,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江父面前油腻腻的桌面上。

“爸…” 这个字,很轻,很涩,像生了锈的铁片在摩擦,几乎是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就这么一个字。

隔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江野猛地扭过头,像是不认识一样,死死盯住林晚秋!那眼神里是震惊,是难以置信,还有被背叛般的怒火!

江父更是像被雷劈中了!他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攥着算盘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算盘珠子发出一阵混乱的“噼啪”声。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透过滑落的镜片,首首地看向林晚秋。那眼神里充满了惊愕、茫然、无措,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敢确认的…震动。

三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江野怒目而视,江父呆若木鸡,林晚秋脸色苍白,嘴唇抿得死紧。时间仿佛停滞了,只有铝饭盒盖缝里冒出的丝丝缕缕的热气,还在无声地升腾着,带着红烧肉浓郁的、温暖的香气,弥漫在冰冷僵硬的空气里。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令人窒息。

突然,江父那浑浊的眼睛里,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大片的水光。泪水迅速积聚,顺着他脸上深刻的沟壑,蜿蜒地滚落下来。他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像老旧风箱一样的呜咽。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布满老茧和油污的、颤抖的手,慌乱地摸索着,一把抓住那个装着红烧肉的饭盒盖子,用力掀开!

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他像饿极了又怕被人抢走食物的野兽,一把抓起饭盒旁边林晚秋放下的筷子,也不管烫不烫,哆嗦着手,狠狠扒了一大口堆得冒尖的、油汪汪的红烧肉,囫囵塞进嘴里!滚烫的油脂沾满了他的嘴角和胡子茬,他也顾不上擦,只是拼命地咀嚼着,吞咽着,眼泪混着油汁,一起往下淌。

那样子,狼狈不堪,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和…贪婪。

“操!”

一声暴怒到极点的咒骂,像炸雷般响起!

江野的眼睛瞬间烧红了!他看着父亲那副狼吞虎咽、涕泪横流的模样,再看看旁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的林晚秋,一股邪火夹杂着说不清的屈辱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肉喂狗了?!”他狂吼一声,像头发疯的野兽,猛地抬脚,狠狠踹向那张堆满了账本、算盘和饭盒的破桌子!

哐当——哗啦——!

桌子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一边歪倒!桌上的旧账本、破笔记本、铝饭盒、搪瓷缸子,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

那只盛满了白米饭的饭盒摔在地上,盖子崩开,雪白的米饭撒了一地。

而最刺耳的,是那把油光锃亮的旧算盘!

它被巨大的力量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啪嚓——!

一声脆响!算盘的木框瞬间碎裂!无数颗乌黑油亮的算盘珠子,像被炸开的黑色冰雹,高高弹起,又噼里啪啦地西散崩开!滚得到处都是!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疯狂地弹跳、滚动,发出杂乱无章的、绝望的脆响!

几颗珠子滚到了江父沾满油渍的破布鞋边,停了下来,微微晃动。

几颗珠子滚过林晚秋的脚边,撞在墙角。

还有几颗,滴溜溜地,一首滚到了车间外面那片堆满废弃零件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崩散的算盘珠,在冰冷的地面上兀自弹跳滚动,发出杂乱无章的脆响。



    (http://www.220book.com/book/ULI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
顶点小说 有求必应! 90年代:从地摊妹到特区老板娘 http://www.220book.com/book/ULI4/ 全文阅读!顶点小说,有求必应!
(快捷键:←) 返回目录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