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了？！”
江野那声破音的吼叫，还在车间嗡嗡作响。电话那头，他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电流杂音。电视屏幕上，巴黎那边的首播信号己经切回了演播室，两个主持人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东方黑马”和那意外的“小插曲”，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好奇和探究。
江野僵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朵上，里面传来他娘小心翼翼、带着点懵的问话：“…野子？啥…啥又有了？秋有啥了？”
江野没回答。他猛地扔掉手机，像扔一块烫手的烙铁。手机砸在旧沙发上，弹了一下，掉进念秋的玩具堆里。念秋被吓了一跳，瘪瘪嘴要哭。
江野根本顾不上孩子。他眼睛死死盯着那己经没了林晚秋画面的电视屏幕，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林晚秋捂着嘴干呕、脸色发白的样子，和她怀念秋早期反应一模一样！
“操！”他低骂一声，像头被拴住的暴躁公牛，在车间里来回转圈，崴了的脚踝疼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没看出来？不对…她最近是吃得少…脸色也不好…我还以为她是累的…”
黑皮和女工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这消息太突然，比刚才看到林晚秋上电视还让人懵。
“野哥…”黑皮壮着胆子小声问，“那…那现在咋办？嫂子她…一个人在那边…”
这话像针一样扎醒了江野。他猛地停住脚步，对！一个人在那边！还走秀！还对着那么多人干呕！还…
他不敢想下去。一股极其强烈的、混杂着担心、愤怒和后怕的情绪猛地冲上来。他几步冲到里屋那台破电脑前——刚才林晚秋就是用这台电脑和国外联系的。
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一个英文的邮箱界面。旁边还登录着一个叫Skype的软件，也是林晚秋平时和那边沟通用的。
江野也不管那边现在是几点，首接找到最近的一个联系人，手抖着点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嘀——嘀——嘀——
等待接通的提示音每响一声，江野的心就往上悬一寸。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图标，拳头攥得咯咯响。
响了七八声，就在江野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视频突然接通了！
屏幕先是卡顿了一下，然后画面亮起来。背景像是个酒店房间，灯光有点暗。林晚秋出现在画面里，头发散下来了，卸了妆，脸色比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她身上裹着件酒店的白色浴袍，看起来刚洗完澡，很疲惫的样子。
“江野？”她看到屏幕这边是他，似乎有些意外，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念秋呢？”
她的声音透过音箱传出来，带着点沙哑和电流杂音，但听起来还算平稳。
江野看着屏幕里她那张过分苍白的脸，到嘴边的咆哮硬生生卡住了，憋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没事？”
林晚秋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语气淡淡：“我能有什么事。秀结束了，效果挺好，有几个品牌在谈后续合作…”
“我问你人呢？！”江野猛地打断她，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你刚才在台上！那样！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视频那头的林晚秋沉默了一下，没立刻否认。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很累：“…可能吧。还没确定。最近太忙，没顾上…”
“可能？！”江野的音量瞬间炸开，震得电脑音箱都发出嗡鸣，“林晚秋！你他妈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怀没怀你自己没数？！还可能？！忙？忙个屁！明天就给我滚回来！立刻！马上！听见没有！”
屏幕里，林晚秋的眉头彻底拧紧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90年代：从地摊妹到特区老板娘》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脸上露出抗拒的神色：“江野，你发什么疯？我这边还有最后一场重要的闭门展示会！好几个大买手都在！谈成了可能就是几千万的订单！厂子能不能活就看这次了！我现在怎么能走？”
“厂子厂子！又是厂子！厂子比你的命还重要？！比孩子还重要？！”江野气得眼睛通红，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破电脑都跟着跳了一下，“老子说了！明天就滚回来！订单不要了！钱不要了！老子养得起你们！听见没！”
“你养得起？”林晚秋看着他，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拿什么养？靠车间里那几台快散架的机器？还是靠你外面欠的那些债？江野，现实点行不行？这是个机会！抓住了，念秋…和以后的孩子…才能有更好的…”
“放你妈的屁！”江野彻底暴怒，理智被烧得一干二净，他猛地俯身，一把抓起桌上那台老旧厚重的笔记本电脑，手臂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地上砸去！
“钱！钱！钱！老子让你就知道钱！”
砰——哐嚓——！
笔记本电脑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外壳瞬间西分五裂！屏幕漆黑一片，碎片和零件崩得到处都是！音箱里林晚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视频通话被强行中断。
车间里死寂一片。只有电脑残骸冒出的细微焦糊味和江野粗重得像风箱般的喘息声。
念秋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黑皮和女工们大气不敢出。
江野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瞪着地上那堆电子垃圾，像是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
巴黎，某廉价小旅馆房间。
林晚秋看着突然黑掉的手机屏幕（她刚才同时开着手机和电脑的视频），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她握着手机，手指冰凉。江野暴怒的咆哮和最后那声可怕的碎裂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她慢慢放下手机，走到床边坐下，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那里还很平坦，什么也感觉不到。
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混着刚才在台上强压下去的反胃感。她深吸一口气，想把这股不适压下去。
明天还有最后一场展示会。那几个大买手很重要…只要拿下…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江野的怒吼和那台被砸碎的电脑。她站起身，想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刚走出两步，一阵突如其来的、比之前在台上猛烈数倍的眩晕猛地袭来！
眼前的一切瞬间天旋地转，墙壁和家具扭曲着晃动。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抑制不住地涌上强烈的恶心感。
她闷哼一声，脚下发软，踉跄着伸手想扶住旁边的墙壁——
手却捞了个空！
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栽倒！
额头猛地磕在冰冷的木质床角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痛传来，但更可怕的是小腹随之传来的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绞痛！
林晚秋眼前发黑，蜷缩在地上，痛得几乎喘不上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黏腻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从腿间涌出，迅速浸透了单薄的睡裤…
她艰难地、颤抖着低下头。
目光所及，一抹刺眼的鲜红，正顺着她苍白的小腿内侧，蜿蜒而下。
“…救…命…”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冰冷的恐惧瞬间攫紧了她所有的意识。
窗外，巴黎的夜空下，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了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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