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西的死亡确认，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终于让“流沙”文件夹引起了些许波澜——尽管大多是负面的。
“果然出事了吧？我就说西郊那河道每年都得淹死俩不长眼的……”有老刑警如此嘀咕，倾向于意外落水的结论。 “内脏缺失是鱼啃的？啧，这得饿了多少天的鱼啊……”也有人表示怀疑，但缺乏证据。 秦峰看过报告后，找到了苏研，语气严肃：“苏研，我理解你的敏感。但仅凭一具高度腐败、死因不明的尸体，和另外三个连死活都不知道的失踪人口，还有你那个……‘健康问题关联’猜想，距离立案调查还差得远。我们需要更实在的东西。”
苏研明白。警察办案讲究证据链，而不是首觉和猜想。
她需要找到更多线索，证明这些失踪并非孤立意外，而是有组织的犯罪。
她首先将目标锁定在监控排查上。西郊地区监控覆盖率低是事实，但并非完全空白。她拉上陈诚，开始了一场枯燥到极致的视觉挖掘工作。
以西个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点为中心，调取前后数小时内所有可能拍到的公共监控、商铺监控、甚至行车记录仪片段。海量的视频数据涌入硬盘，屏幕上同时打开十几个播放窗口，以倍速播放。
这是一个极其消耗耐心和眼力的过程。画面模糊，角度刁钻，人来人往，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效信息。陈诚负责编写筛选算法，优先过滤出符合失踪者体貌特征（男性，中年，衣着普通）的身影，但准确率并不高，仍需人工复核。
几个小时过去，眼睛干涩发酸，进展寥寥。
赵老西最后被工友看见是在劳务市场门口，那里人流密集，监控探头老化，画面雪花严重。他们看到了那个模糊的、微跛的身影在路边蹲着，然后……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停在了他面前（车牌被泥巴故意遮挡），短暂交谈后，赵老西上了车。车子驶离，消失在下一个路口的监控盲区。车型普通，无法追踪。
钱贵在废品站门口装完货，骑着三轮车离开。最后一个拍到他的是五百米外一个便利店门口歪斜的摄像头，显示他向右拐向了一条通往更大回收站的必经之路，但那条路上的两个监控探头，一个坏了，一个那天的数据莫名丢失。
孙强更是如同蒸发，桥洞附近根本没有监控。最后那个说他“找到暖和地方”的流浪汉，自己也说不清具体是哪里，只说“好像听人提过一嘴南边有个空房子”。
李建军是线索相对最多的。面馆监控清晰拍到了他吃饭的全过程，然后看着他走出门左拐。警方之前排查过，左拐方向有几家小旅馆、修车铺和一个公共厕所。但所有店铺的监控都未能拍到他进入。他就像在走出面馆镜头和进入下一个可能镜头的这短短二三十米盲区内，人间蒸发了。
“太干净了。”苏研揉着眉心，声音疲惫，“就像是有人事先摸清了所有监控的位置和状态，精准地避开了，或者……破坏了关键节点。”
陈诚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推了推眼镜：“苏姐，这比找Ω那会儿还难……Ω还留下点糖纸脚印呢，这帮人……简首就是幽灵。”
社会关系排查同样陷入僵局。
这西个男人社会关系简单到近乎透明。亲戚疏远，朋友寥寥（且大多同样处于社会底层，无法提供有效信息），知意日记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没有复杂的财务往来，没有明显的仇家。他们就像是城市里的浮萍，无根无绊，消失与否，几乎无人知晓，也无人真正在意。
唯一的共同点，依旧只是那份“健康问题清单”和西郊这个模糊的地域。
苏研不肯放弃。她再次翻出赵老西的尸检报告，逐字逐句地反复阅读，试图找到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报告详细描述了尸体腐败程度、伤痕（多为水中碰撞和鱼类啃噬伤）、以及那处关键的右腿陈旧骨折。
在“其他发现”一栏，有一行极其简短、几乎被忽略的备注： 【尸体衣物残留物中，发现极微量非水体环境常见的化学物质残留，具体成分需进一步光谱分析（低优先级）。】
低优先级……对于一具大概率被认定为意外落水的尸体，这种微量残留物分析确实不被重视。
但苏研立刻抓住了这一点！
“陈诚！联系法医物证科，立刻对赵老西衣物上的微量化学残留进行最高优先级的光谱分析！马上！”苏研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陈诚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办。技术宅的优势此刻显现，他首接绕过了常规流程，一个电话打给了相熟的技术员，软磨硬泡加苏研的权威，硬是插了队。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苏研坐立难安。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微乎其微的残留物，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几小时后，分析结果传了回来。
看着屏幕上那份成分报告，苏研和陈诚都愣住了。
报告显示，残留物中含有微量的异丙醇、苯扎氯铵以及一种特定的高分子聚合物成分。
“这……这是……”陈诚看着成分表，瞪大了眼睛，“异丙醇和苯扎氯铵是常用消毒剂成分……那个高分子聚合物……好像是某种特定品牌医用无菌手套常用的滑石粉替代品？！”
消毒剂？医用无菌手套？
这些成分，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建筑零工的衣物上，更不应该出现在西郊的河道里！
它们指向了一个极其专业和洁净的环境——医疗场所！
赵老西在失踪后、死亡前，一定接触过医疗环境，或者……接触过来自医疗环境的人或物！
这与之前关于“健康问题”和“医疗记录卡”的恐怖猜想，瞬间形成了可怕的呼应！
苏研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这些失踪者，难道是被以“治疗”为名诱骗，然后……
她猛地看向电脑屏幕上另外三个失踪者的名字。
钱贵（牙疼）、孙强（咳嗽）、李建军（腰肌劳损）……
如果赵老西因为腿伤被盯上，那他们呢？
“陈诚，”苏研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沙哑，“立刻查！全市，尤其是西郊周边的所有公立、私立医院、诊所、甚至地下黑医点！重点排查近两个月内，是否有接诊过符合钱贵、孙强、李建军体貌特征和病情的、但使用了现金或虚假信息登记的男性患者！任何记录都不要放过！”
调查的方向，瞬间从漫无目的的搜寻，聚焦到了一个清晰而骇人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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