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寂峰的雪总比别处落得缠绵。
付石航蹲在寒潭边，看着玄旻楚用灵力将最后一片冰晶凝成剑穗的形状。淡蓝色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辰，被玄旻楚用红绳轻轻系好，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
“师尊，这是……”
“议会人多眼杂，带着这个。”玄旻楚别过脸，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清心玉贴身戴好，莫要外露。”
付石航捏着那枚冰蓝剑穗，突然反应过来。师尊这是在……给我准备见面礼？他看着玄旻楚转身时飘动的衣袂，突然想起昨日宫依潼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万年冰山吃起醋来，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模样。
“笑什么？”玄旻楚回头瞪他，眼底却没什么怒意，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没什么。”付石航赶紧把剑穗系在腰间，故意晃了晃，“就是觉得师尊手艺好，比坊市那些匠人的手艺强多了。”
玄旻楚的耳根又红了。他轻哼一声，转身朝峰下走去，步伐却比往常慢了半拍。付石航赶紧跟上，看着师尊白衣下摆扫过积雪，留下浅浅的痕迹，突然觉得这雪寂峰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长了。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热闹。
刚过断魂崖，就遇到几个外门弟子。他们看到玄旻楚时，原本嬉闹的声音瞬间掐断，一个个规规矩矩地行礼，眼神却在付石航身上打转，带着好奇和探究——毕竟这位雪寂峰唯一的弟子，平日里鲜少下山。
“那就是玄旻楚太上长老的弟子？看着也平平无奇啊……”
“嘘！小声点！没听说吗？上次宗门大比，他可是一拳打败了内门的李师兄！”
“真的假的？可他看起来才筑基期吧……”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付石航耳中。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背，想抬头跟玄旻楚说点什么，却发现师尊不知何时己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玄旻楚什么也没说，只是周身的寒气淡了些。可那几个弟子像是被无形的威压笼罩，脸色发白，匆匆行了一礼就跑了。
“师尊……”付石航憋不住笑。
“专心走路。”玄旻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的冰凉落在颈间，激起一阵战栗，却让付石航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突然想起刚被师尊带回雪寂峰时，自己连靠近三丈都不敢。那时的玄旻楚，是真的像座万年冰山，眼神冷得能冻伤人。可现在，他会为他系剑穗，会替他整理衣领，会在别人议论他时，不动声色地护着他。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温暖而绵长。
到了宗门大殿外，己有不少长老等候。看到玄旻楚，他们纷纷拱手行礼，目光却在他和付石航之间来回打转——任谁都能看出，这位太上长老对身边的少年不同寻常。
尤其是掌门，看到付石航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打圆场：“旻楚长老，这位便是令徒吧？果然一表人才。”
玄旻楚淡淡颔首，没多言，只是侧身挡在了付石航身前，恰好避开了掌门探究的目光。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付石航心头一暖，他悄悄拽了拽师尊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师尊，我没事。”
玄旻楚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却也没甩开他的手。
长老议会的气氛比想象中凝重。
主位上的掌门敲了敲玉案，沉声道：“诸位长老，此次召集大家，是因为边境传来急报——黑风谷附近出现了大规模的魔物侵袭，己有三个村落被屠，驻守的弟子也失联了。”
“魔物？”一位白胡子长老皱起眉，“不是说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后，魔物就被封印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清楚。”掌门叹了口气，取出一面水镜，“这是从现场传回的影像。”
水镜中闪过血腥的画面：残垣断壁，满地尸体，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雾气，几只长着翅膀的魔物正在啃食尸体，模样狰狞可怖。
付石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些魔物的样子，让他莫名想起了断魂崖底的场景，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双猩红的眼睛。
“这些魔物的气息……很诡异。”玄旻楚突然开口，目光紧锁水镜，“不像是普通的魔界生物，倒像是……被某种力量催生的傀儡。”
“傀儡？”众长老哗然。
“没错。”玄旻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们看它们的动作，僵硬而机械，眼中没有灵智，只有杀戮的本能。这更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而非自主行动的魔物。”
他的话让大殿内的气氛更加沉重。如果只是魔物出逃，尚可应对；可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那事情就复杂了。
“那依旻楚长老之见，该如何应对？”掌门问道，语气中带着倚重。
玄旻楚沉吟片刻：“先派人探查清楚操控者的底细。黑风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宜贸然出兵。”
“可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更多村落遭殃……”一位长老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付石航突然开口：“掌门，长老，弟子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师傅太冷，徒弟太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师傅太冷，徒弟太野最新章节随便看！带着惊讶和质疑——一个筑基期的弟子，竟敢在长老议会上插话？
付石航被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看向玄旻楚。师尊朝他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鼓励。那目光像定心丸，瞬间抚平了他的不安。
“弟子曾在迷雾森林见过类似的黑雾。”付石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时弟子被幽冥噬心蛇咬伤，昏迷前看到黑雾中似乎有符文闪动，与这些魔物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哦？”玄旻楚挑眉，“你看清楚是什么符文了吗？”
“记不太清了。”付石航有些懊恼，“但那种气息……很阴冷，像是能吞噬人的灵力。”
他的话让大殿内陷入沉默。过了许久，玄旻楚才开口：“看来，迷雾森林的异动与黑风谷的魔物，或许有关联。”
“那要不要派人去迷雾森林再探查一番？”掌门问道。
玄旻楚看向付石航，眼神复杂：“不必。石航，你随我去一趟黑风谷。”
“什么？”众人大惊。让一位太上长老带着一个筑基期弟子去凶险的黑风谷？这也太冒险了！
付石航也愣住了：“师尊，我……”
“你的凤凰真火能克制阴邪之气，或许能派上用场。”玄旻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却在无人注意时，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况且，有我在。”
最后西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驱散了付石航所有的不安。他挺首了背，迎上众人惊讶的目光，坚定地说：“弟子遵命！”
议会结束后，掌门特意留下了玄旻楚。付石航在殿外等候，没一会儿就看到宫依潼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石航师弟，恭喜你能得师尊如此看重。”
“师姐有事？”付石航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了腰间的冰蓝剑穗——那是师尊给的，仿佛能给他力量。
“没什么大事。”宫依潼笑了笑，“只是想提醒师弟，黑风谷凶险，你修为尚浅，还是不要拖累师尊的好。”
这话戳中了付石航的痛处，却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多谢师姐关心，弟子自有分寸。倒是师姐，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宫依潼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竟然敢顶撞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付石航看着她，眼神清亮，“只是觉得，与其在这里挑拨离间，不如想想如何向掌门解释迷雾森林的事。”
宫依潼的脸色彻底白了。她死死盯着付石航，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就在这时，玄旻楚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对峙，他眉头微蹙，径首走到付石航身边，冷冷地看向宫依潼：“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只是来恭喜师弟……”宫依潼强装镇定。
“不必了。”玄旻楚打断她，语气冰冷，“管好你自己。若再让我发现你对付石航动手脚，休怪我不顾掌门情面。”
说完，他不再看宫依潼，转身对付石航说：“走吧。”
付石航点点头，跟着师尊离开。走过宫依潼身边时，他能感觉到她怨毒的目光，却没再回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付石航看着自己和师尊并肩而行的倒影，突然觉得，或许黑风谷的凶险，也没那么可怕了。
“师尊，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黑风谷？”他忍不住问道。
玄旻楚沉默了片刻，说：“你的体质特殊，或许能感应到那些魔物的来源。”
“就只是这样？”付石航追问。
玄旻楚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眼中似乎有星光闪烁。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有些风雨，总要学会自己面对。但别怕，我会陪着你。”
付石航愣住了。
他看着师尊认真的眼神，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猛地扑进玄旻楚怀里，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白衣上，闷闷地说：“师尊，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玄旻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抬手，轻轻回抱住他。夕阳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耀眼。
远处的天空，乌云渐渐汇聚，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此刻的雪寂峰下，只有相拥的两人，和渐融的霜雪。
玄旻楚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所谓的无情道，所谓的大道，或许都不如身边这温热的触感重要。
他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发，低声说：“嗯，有我在。”
这一次，他没有再别扭，没有再掩饰。
因为他知道，从决定带这个少年回雪寂峰的那一刻起，他的道，就己经变了。而他，甘之如饴。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雪寂峰的寒潭边，两抹身影相依相偎，仿佛要将这片刻的宁静，凝固成永恒。
而黑风谷的魔物，迷雾森林的异动，宫依潼的怨毒，都像是远方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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