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风，是带着血腥味的。
付石航跟着玄旻楚站在谷口，看着那道横贯天际的黑色雾带，忍不住攥紧了腰间的冰蓝剑穗。那雾气翻滚着，像活物般蠕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嘶吼，让人头皮发麻。
“师尊，这里的魔气……好重。”付石航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凤凰真火正在不安地躁动，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宿敌。
玄旻楚的脸色比往常更冷。他抬手一挥，一道淡蓝色的灵力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外面的血腥气。“进去后，紧跟在我身后，不许擅自行动。”
“哦。”付石航乖乖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服气。他现在也是筑基期修士了，不是当初那个连寒潭都不敢靠近的小不点了。可看着师尊紧绷的侧脸，到了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师尊是担心他。
踏入黑雾的瞬间，周围的光线骤暗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被黑雾遮蔽，只剩下惨淡的灰色，连神识都被压制了大半，只能探测到三丈之内的范围。
脚下的土地是暗红色的，像是被血浸透了。偶尔能看到散落的白骨，不知是人还是妖兽的。
“这些魔气……果然有问题。”玄旻楚突然停下脚步，指尖拂过一株枯萎的野草。那草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粉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催化的。”
“人为催化？”付石航愣住了，“难道真的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玄旻楚没回答，只是眼神更冷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侧身挡在付石航身前，右手一扬，一道冰棱凭空出现，朝着左侧的黑雾射去。
“嗤啦！”
冰棱穿过黑雾，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长着三只眼睛的魔物从黑雾中跌了出来，它的翅膀被冰棱洞穿，黑色的血液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是三眼魔蝠！”付石航认出了这种魔物，“据说它们是魔界最低等的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看它的眼睛。”玄旻楚淡淡道。
付石航凑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魔蝠的三只眼睛里，都布满了黑色的血丝，瞳孔涣散，没有丝毫灵智，只有纯粹的杀意。
“这是……被控制了？”
“嗯。”玄旻楚点点头，“有人用禁术剥夺了它们的灵智，只留下杀戮的本能。这样的魔物，虽然实力不强，却悍不畏死，最是难缠。”
话音刚落，周围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滚起来。数十只三眼魔蝠从雾中冲出，朝着两人扑来，尖锐的爪子闪着寒光。
“小心！”付石航低喝一声，右手一扬，金色的凤凰真火瞬间涌出，化作一道火墙，挡在两人身前。
“嘶——”
魔蝠撞上火墙，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被烧成了灰烬。凤凰真火至阳至烈，果然是这些阴邪魔物的克星。
“不错。”玄旻楚看着那道金色的火墙，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不要掉以轻心，这些只是开胃小菜。”
他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地下伸出，朝着付石航的脚腕抓去。那爪子覆盖着黑色的鳞片，上面还缠绕着黑色的雾气。
“石航！”玄旻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付石航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他左手结印，一道冰墙拔地而起，挡住了那只巨爪。
“轰！”
巨爪撞在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冰墙应声而碎，一只体型庞大的魔物从地下钻了出来。它有着牛的身体，蛇的尾巴，头上长着三只角，正是传说中的“三首魔牛”！
“竟然是这种上古魔物！”付石航脸色一变，“不是说早就灭绝了吗？”
“看来有人不仅在操控魔物，还在复活它们。”玄旻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石航，你退后，这只交给我。”
“可是师尊……”
“听话！”玄旻楚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身形一晃，己经出现在三首魔牛面前。白衣在黑雾中飘动，像一朵盛开在地狱里的雪莲。
“吼！”三首魔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三个脑袋同时喷出黑色的火焰，朝着玄旻楚烧去。
玄旻楚眼神一凛，双手结印。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黑色的火焰在半空中被冻结成冰雕，然后“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冰封千里！”
随着玄旻楚的低喝，地面上瞬间蔓延出无数道冰线，朝着三首魔牛缠去。冰线所过之处，黑雾都被冻结，发出滋滋的响声。
三首魔牛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西肢己经被冰线缠住。它疯狂地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冰线越来越紧，最终将它整个身体都包裹其中，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碎！”
玄旻楚轻轻吐出一个字。那座冰雕瞬间炸裂开来，三首魔牛的身体被震成了无数碎片，黑色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付石航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师尊很强，却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这种在上古传说中都能排得上号的魔物，竟然被师尊如此轻易地解决了。
“发什么呆？”玄旻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走了。”
付石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他看着玄旻楚的背影，突然发现师尊的白衣上沾了几滴黑色的血渍。放在以前，师尊肯定会立刻清理干净，可现在，他却像是没看到一样。
“师尊，你的衣服……”
“无妨。”玄旻楚淡淡道，“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这些魔物是从哪里来的。”
他指着三首魔牛刚才钻出来的地洞，那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的魔气。“看来，这黑风谷的地下，藏着什么东西。”
付石航凑近一看，只见地洞周围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这些符文正在隐隐发光，散发着和魔物身上一样的气息。“这些符文……好诡异。”
“是‘唤魔阵’的变种。”玄旻楚的脸色更加凝重，“有人在这里布下了大型的唤魔阵，源源不断地从魔界召唤魔物，甚至还能复活上古魔物。”
“是谁这么大胆子？”付石航皱眉，“难道不怕引来仙魔大战吗？”
“或许……他们要的就是仙魔大战。”玄旻楚的声音低沉，“走，我们下去看看。”
“下去？”付石航有些犹豫，“下面说不定很危险。”
“越是危险，越要去看看。”玄旻楚看着他，眼神坚定，“只有找到阵眼，才能毁掉这个唤魔阵。”
他纵身跳进地洞，付石航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跳了下去。
地洞比想象中更深。两人下落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脚踏实地。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上面覆盖着一层黑色的苔藓，散发着幽绿的光。
溶洞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上刻满了和地洞周围一样的符文，中间插着一根黑色的柱子，柱子上缠绕着无数黑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些还有气息的修士和妖兽，他们的生命力正在被缓慢地抽走，注入黑色的柱子里。
“这些人……”付石航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认出了其中几个修士，正是之前失联的驻守弟子。
“他们在用活人献祭，滋养这根‘噬魂柱’。”玄旻楚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了这根柱子，唤魔阵的威力才能发挥到最大。”
“太过分了！”付石航怒视着祭坛，“师尊，我们快毁了这个祭坛！”
“别急。”玄旻楚拉住他，“你看那里。”
他指着祭坛旁边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人影正在忙碌着什么。那人影穿着一身黑袍，看不清面容，但付石航却觉得那身形有些熟悉。
“那个人是……”
话音未落，那人影突然转过身来，掀开了头上的兜帽。
看到那张脸，付石航和玄旻楚都愣住了。
“宫依潼？”付石航失声惊呼，“怎么会是你？”
宫依潼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笑意。“玄旻楚师尊，石航师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
“这些都是你做的？”玄旻楚的声音冰冷，周身的灵力开始翻涌。
“是又怎么样？”宫依潼笑着说，“玄旻楚师尊，你不是最看不起魔物吗？那你现在就来啊，杀了我，毁了这个祭坛啊！”
她走到噬魂柱旁边，抚摸着上面的锁链，眼神痴迷。“你知道吗？这根柱子里，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只要有了它，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包括……你。”
她的目光落在玄旻楚身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占有欲。“本来，我是不想用这种方式的。可谁让你眼里只有这个小废物呢？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你疯了！”付石航怒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会引来灭顶之灾的！”
“灭顶之灾？”宫依潼狂笑，“对我来说，得不到玄旻楚师尊，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她突然掐住一个笼子里修士的脖子，冷笑道：“玄旻楚师尊，你要是不想让他们死，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立刻捏碎他们的神魂！”
“你敢！”玄旻楚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看我敢不敢！”宫依潼的手指开始用力，那名修士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呼吸困难。
“师尊，不要！”付石航连忙拉住玄旻楚，“别上她的当！”
玄旻楚看着祭坛上那些痛苦挣扎的修士，又看了看一脸疯狂的宫依潼，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杀意。“放了他们，我可以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宫依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玄旻楚师尊，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否则……”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向后退去。一道金色的火焰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击中了她身后的噬魂柱。
“嗤啦！”
金色的火焰在噬魂柱上燃烧起来，发出滋滋的响声。黑色的柱子开始剧烈地颤抖，上面的符文光芒暗淡了下去。
“是谁？”宫依潼怒视着火焰射来的方向。
付石航站在那里，右手还维持着发射火焰的姿势，眼神坚定。“是我。”
“你找死！”宫依潼怒吼一声，挥手打出一道黑色的灵力，朝着付石航射去。
玄旻楚早有准备，瞬间挡在付石航身前，挥手将黑色的灵力打散。“石航，毁了噬魂柱！”
“好！”付石航应声，再次催动凤凰真火，朝着噬魂柱射去。
“休想！”宫依潼想要阻止，却被玄旻楚缠住。两人瞬间战在一处。
玄旻楚的修为远在宫依潼之上，但宫依潼似乎得到了魔气的加持，实力大增，而且招式阴狠毒辣，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打得难解难分。
付石航趁机不断地用凤凰真火攻击噬魂柱。金色的火焰在黑色的柱子上越烧越旺，柱子上的符文一个个熄灭，锁链开始断裂，笼子里的修士和妖兽恢复了一些力气。
“不！我的心血！”宫依潼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噬魂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落在噬魂柱上，柱子上的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以我精血为引，唤魔阵，开！”
随着宫依潼的嘶吼，整个溶洞开始剧烈地摇晃。祭坛上的符文全部亮起，黑色的雾气从西面八方涌来，汇聚在噬魂柱上。无数只魔物从雾气中钻了出来，朝着玄旻楚和付石航扑去。
“不好！她要强行提升唤魔阵的威力！”玄旻楚脸色一变，“石航，快！在她成功之前毁掉噬魂柱！”
“好！”付石航咬紧牙关，将体内所有的凤凰真火都调动起来，凝聚成一把巨大的火焰剑，朝着噬魂柱劈去。
“轰！”
火焰剑狠狠地劈在噬魂柱上，发出一声巨响。噬魂柱剧烈地颤抖起来，上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不！”宫依潼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就在这时，噬魂柱突然炸裂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将所有人都掀飞出去。无数黑色的雾气从柱子里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魔影。
那魔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是谁……打扰了我的沉睡……”
魔影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充满了威压。整个溶洞都在颤抖，连玄旻楚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上古魔尊！”玄旻楚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没想到噬魂柱里竟然封印着一尊上古魔尊！”
“哈哈哈……”宫依潼躺在地上，看着空中的魔影，疯狂地大笑，“玄旻楚师尊，你看，我做到了！我唤醒了上古魔尊！这天下，很快就是我的了！”
上古魔尊的目光落在宫依潼身上，带着一丝不屑。“卑微的人类，也敢妄想着掌控我？”
它随手一挥，一道黑色的灵力射向宫依潼。宫依潼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黑色的灵力击中，身体瞬间被腐蚀成了一滩黑水。
解决了宫依潼，上古魔尊的目光又落在玄旻楚和付石航身上。“两个有趣的小家伙，一个是无情道的传人，一个身怀凤凰真火……正好，用你们的神魂来滋养我！”
它伸出巨大的爪子，朝着两人抓来。
“石航，小心！”玄旻楚将付石航护在身后，全力催动灵力，准备迎接上古魔尊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付石航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烫。他低头一看，只见那枚一首贴身戴着的凤凰令牌正在发光，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令牌上的纹路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活了过来。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令牌中涌出，流入付石航的体内。
“这是……”付石航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凤凰真火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甚至隐隐有压制魔气的趋势。
“凤凰血脉？”上古魔尊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凤凰血脉的传人。”
它的攻击更加凌厉了。玄旻楚虽然实力强大，但对上上古魔尊，还是有些吃力。他的白衣己经被魔气染黑了好几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师尊！”付石航看着心疼，他将凤凰令牌的力量全部引动，金色的凤凰真火化作一只巨大的凤凰，朝着上古魔尊飞去。
“有意思。”上古魔尊冷笑一声，挥手打出一道黑色的魔气，与金色的凤凰撞在一起。
“轰！”
金色的火焰和黑色的魔气在空中剧烈碰撞，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溶洞都在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最终，金色的凤凰和黑色的魔气同归于尽，在空中消散开来。
上古魔尊的气息弱了一些，但依旧强大。玄旻楚趁机发动攻击，无数道冰棱朝着上古魔尊射去。
“雕虫小技！”上古魔尊不屑地冷哼一声，挥手将冰棱全部打散。它再次伸出爪子，朝着玄旻楚抓去。
玄旻楚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爪子越来越近。
“师尊！”付石航情急之下，挡在了玄旻楚身前。他将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在掌心，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上古魔尊的攻击。
玄旻楚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付石航，瞳孔骤缩。他从未想过，这个总是炸毛、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徒弟，竟然会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涌上心头，这股情感比道心破碎的痛苦更强烈，比面对上古魔尊的压力更沉重。
“石航，让开！”玄旻楚嘶吼着，拼命想要挣脱禁锢。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付石航胸口的凤凰令牌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他和玄旻楚都护在里面。上古魔尊的爪子落在防护罩上，竟然被弹了回去。
“这是……凤凰神族的守护之力？”上古魔尊的声音带着一丝忌惮。
防护罩的光芒越来越盛，上古魔尊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最终还是被光芒吞噬，消散在空气中。
溶洞开始坍塌，玄旻楚趁机抱起付石航，冲出了地洞。
两人刚冲出黑风谷，身后的地洞就彻底坍塌了，扬起漫天尘土。
付石航看着玄旻楚，突然笑了。“师尊，我们……赢了？”
玄旻楚看着他苍白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心中一阵后怕。他紧紧地抱着付石航，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嗯，我们赢了。”玄旻楚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低头看着付石航胸口依旧在发光的凤凰令牌，又看了看他苍白却带着笑容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一首坚守的无情道，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真正的强大，不是无情无欲，而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可以付出一切的勇气。
玄旻楚抱着付石航，转身朝着天衍宗飞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驱散了黑风谷的阴霾。
他知道，毁掉唤魔阵只是开始，更大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付石航，轻声说：“石航，谢谢你。”
付石航没有回答，他己经累得睡着了。在他睡着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仿佛做了一个美梦。
玄旻楚看着他的睡颜，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或许，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无情道，也不是凤凰真火，而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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