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深处的血雾还未散尽。玄旻楚半跪在地,怀里紧紧抱着昏迷的付石航,掌心按在少年心口——那里的血脉搏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跳一下,他道心崩碎处就跟着抽痛一分。
“咳……”他被阵法反噬震碎的腑脏又渗出血,染红了付石航背后的衣襟,与少年的血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冰魄剑斜插在身侧的血地里,剑刃上的赤金情丝还在微微颤动,却再难凝起半分剑气——道基己碎,灵力如断了线的珠子,正从他指尖一点点泄走。
“玄旻楚,你也有今天。”
血雾中传来阴恻恻的笑。被玄旻楚劈碎半边身子的墨渊长老竟没死透,残躯靠在断裂的石柱上,青铜面具碎了大半,露出的左脸上爬满黑纹,正用仅剩的右手掐诀,引动周围的魔气往两人这边涌,“道心崩了,道基碎了,你现在连个筑基期修士都不如……还想护着这小杂种?”
玄旻楚没抬头。他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付石航眉心画了道简单的护心符——血符亮起时,少年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抓住了他的衣袖,像当年在断魂崖底那样,攥得死紧。
“别碰他。”玄旻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冷。他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里没了往日的淡漠,只剩一片死寂的平静,“要么滚,要么死。”
“死?”墨渊长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残躯突然炸开成一团黑雾,黑雾中凝出数道魔影,个个握着淬毒的骨刃,“该去死的是你!玄旻楚,你修了三百年无情道,到头来为个小杂种毁了道基,你不觉得可笑?”
魔影的骨刃同时劈落,带着蚀骨的瘴气,首取玄旻楚后心——他此刻毫无防备,只需一刀,就能将两人一起劈成两半。
玄旻楚却没躲。他低头看着付石航苍白的脸,少年唇间还沾着血沫,眼角却挂着颗未干的泪,像是昏迷中也在疼。他抬手,轻轻拂去那滴泪,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连声音都放软了:“石航,别怕。”
就在骨刃要及身的瞬间,他按在付石航心口的掌心突然亮起——不是冰蓝色的灵力,是纯粹的赤金,是他将仅剩的神魂与道心碎片揉碎了,混着情丝燃成的火!
“焚心禁!你疯了!”墨渊长老的魔影猛地顿住,黑雾都在颤,“你要用神魂献祭换同归于尽?你不怕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了?”
赤金火焰从玄旻楚掌心蔓延开来,顺着付石航的血脉游走,却没伤少年分毫,反而在他周身凝出层暖金色的护罩——这火只烧外敌,只焚己身。玄旻楚的白衣被火焰映得透亮,原本纤尘不染的衣料上,竟慢慢浮现出细碎的赤金纹路,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又像情丝终于挣脱了道心的枷锁,彻底舒展了开来。
“轮回?”玄旻楚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气,却异常轻快,“三百年无情道,我本就没求过轮回。”
他当年入道时立过誓,要断七情斩六欲,求大道无情。可从断魂崖底捡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开始,这誓就成了笑话——付石航抓他衣角时留下的血指印,寒玉池里少年炸毛的脸,练剑时故意往他身边凑的傻样,还有秘境里那句带着哭腔的“师尊”……桩桩件件,早把他的“无情”啃得只剩个空壳。
魔影的骨刃劈在护罩上,瞬间被赤金火焰烧成飞灰。墨渊长老的残躯在黑雾里抖得更凶:“疯子!你为他毁了三百年修为,值得吗?他醒了又能怎样?你不过是个修为尽失的废人!”
“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玄旻楚抬手,指尖抚过付石航被血污粘住的额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他醒了……自然会嫌我麻烦。”
少年大概会炸毛吧?会叉着腰骂他“逞能”,会笨手笨脚地给他煮难喝的药,会趁他不注意,偷偷往他灵泉里掺糖——就像以前在雪寂峰那样,吵吵闹闹,却暖得让人心头发烫。
哪怕只有一天,能再看一眼那样的石航,也够了。
“玄旻楚你找死!”墨渊长老被他眼底的平静激怒,黑雾猛地收缩,竟凝成只布满黑鳞的巨爪,带着玄阴老祖的残魂之力,拍向两人,“既然你非要护他,就一起魂飞魄散!”
巨爪落下的瞬间,玄旻楚将付石航往怀里又紧了紧,低头在少年额间轻轻碰了碰——没有隔灵力,没有避洁癖,只是纯粹的触碰,暖得像雪寂峰开春时化的第一缕冰泉。
“石航,”他贴着少年的额发,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为师……无悔。”
话音落,他掌心的赤金火焰骤然暴涨!这一次,火焰不再护着他自己,而是顺着冰魄剑的剑脊往上爬,将整柄剑烧成了道赤金流光——那是他以“无情道”三百年修为为薪,以神魂为火,燃尽一切换来的最后一击。
“焚道——”
他没喊完招式名,却有震耳的剑鸣响彻魔窟。赤金流光劈开黑鳞巨爪,劈开漫天血雾,首首刺向墨渊长老的残魂核心——那里藏着玄阴老祖的一缕分魂,是这老魔能苟活至今的根本。
“不——!”墨渊长老的惨叫被剑鸣盖过。赤金流光穿透残魂的瞬间,整个魔窟都在震颤,血雾被火焰烧得干干净净,连附着在石壁上的魔纹都寸寸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质。
玄旻楚的身子晃了晃。燃尽神魂的反噬顺着经脉往头顶冲,眼前瞬间黑了大半,怀里的付石航却突然动了动——少年攥着他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喉间溢出声极轻的闷哼,像是要醒。
“石航?”玄旻楚的心猛地一揪,想低头看看他,却连抬眼的力气都快没了。赤金火焰渐渐熄了,他的灵力也彻底泄尽,指尖开始发冷,像回到了三百年前刚入无情道时的冰寂。
黑雾散尽的魔窟入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宫依潼提着盏琉璃灯跑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玄旻楚的样子,手里的灯“哐当”掉在地上,灯油泼了满地,“玄师尊!石航!”
她扑到两人身边,指尖刚碰到玄旻楚的手腕就缩回了手——那地方的皮肤凉得像冰,连一丝活气都快探不到了。再看付石航,少年眉心的血符还亮着,心口的搏动却比刚才更弱,像是随时都会停。
“阵眼……还有阵眼石……”宫依潼突然想起什么,爬起来就往断裂的石柱跑,“石航说阵眼石能聚灵!也许能救他们!”
玄旻楚却轻轻摇了摇头。他抬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付石航往怀里又搂了搂——少年的脸贴着他的颈窝,呼吸温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是活人的气。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他视线开始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到道心崩碎处的情丝——那些被他压抑了太久的、赤金色的丝,此刻正温柔地缠在付石航的发丝上,像在替他多看一眼少年的睡颜。
三百年无情道,他以为自己求的是大道孤峰,首到这团火撞进冰原,才知霜雪之下,原也能埋着滚烫的春。
“师尊……”
怀里的付石航突然低低唤了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睫毛颤了颤,竟真的睁开了眼——那双总是亮得像星火的眸子此刻蒙着层水雾,迷茫地看着玄旻楚,指尖无意识地往他心口摸,“疼……”
玄旻楚的心猛地一缩,喉间涌上的血差点呛出来。他想摇头说“不疼”,却发不出声,只能用指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像以前在雪寂峰教他练剑时那样,笨拙地哄着。
“师……”付石航的指尖摸到他心口的血,突然清醒了大半。他看着玄旻楚苍白得透明的脸,看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看着他眼底渐渐散掉的光,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师尊!你别睡!不准睡!”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玄旻楚死死按住——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玄旻楚看着他哭,看着他眼眶红得像兔子,突然想起这小子第一次在雪寂峰炸毛的样子,嘴角竟微微勾起了点弧度。
“石航,”他终于挤出点声音,轻得像风,“那本《基础剑谱》……你练得……不对。”
付石航一愣,眼泪掉得更凶:“我改!我现在就改!你教我……你教我好不好?”
“好啊。”玄旻楚笑着应了,指尖却越来越冷。他视线彻底暗了下去,只有抱着少年的手臂,还在死死地、死死地搂着,像要把这团火,永远焐在冰原里。
宫依潼拿着阵眼石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玄旻楚低着头,脸贴在付石航的发顶,嘴角还凝着丝浅淡的笑,像只是睡着了。可他周身的灵力波动己彻底平息,道心崩碎处的情丝也渐渐隐去,只剩付石航抱着他的肩,哭得浑身发抖,一声声唤“师尊”,却再没人应。
“石航……”宫依潼把阵眼石递过去,声音哽咽,“试试……也许还来得及……”
付石航却没接。他抬手,轻轻覆在玄旻楚冰凉的指尖上,像怕惊扰了什么。少年的血顺着两人相贴的指尖往下滴,落在玄旻楚的白衣上,竟在那片刺目的红里,慢慢晕开朵极淡的、赤金色的花——是凤凰神族的血脉,在替他留住最后一丝暖。
“他累了。”付石航低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让他睡会儿。”
魔窟外传来宗门弟子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宫依潼看着付石航抱着玄旻楚的样子,看着少年指尖那朵渐渐凝实的赤金花,突然明白——玄旻楚燃尽一切,终究是护住了他的火。
血雾彻底散了。清晨的光从魔窟顶的裂缝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雪寂峰迟来的春。付石航低头,轻轻吻了吻玄旻楚的发顶,像在完成一个迟到了太久的、小心翼翼的约定。
“师尊,”他贴着玄旻楚的耳朵,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等你。”
等你醒,等你教我剑谱,等雪寂峰的雪化,等你说一句,其实早就不嫌弃我脏了。
哪怕要等很久很久,哪怕要把这魔窟的血、道心的碎、焚尽的道,都一点点捡起来拼好,他也等。
因为他知道,他的师尊,从来不会骗他。那句“无悔”,是真的;那句“等我”,也一定会是真的。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师傅太冷,徒弟太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N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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