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深处的血池还在咕嘟冒泡,赤金色的血珠混着魔气翻涌,映得石壁上的魔纹忽明忽暗。付石航半跪在血池边,右手按在池沿的阵眼凹槽里——那里嵌着半块凤凰令牌,是他方才从心口血洞里抠出来的,此刻正随着他的血脉搏动,往阵纹里淌着赤金血线。
“咳……”他被血脉燃烧的反噬呛得猛咳,一口血喷在令牌上,血珠顺着纹路往下淌,竟在凹槽里凝成只巴掌大的凤鸟虚影。那虚影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在他肩头转了圈,又钻进他后背的焦痕里——那里的皮肉还在冒白烟,是被墨渊的毒液蚀的,凤鸟虚影一钻进去,焦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还能动?”
血池对面传来沙哑的笑。墨渊长老的残魂缩在块断裂的黑曜石柱后,只剩半颗头颅和一截骨臂,眼窝的黑火忽闪着,像风中残烛,“凤凰血脉倒是烈,可惜啊……你经脉断了七寸,心脉染了毒,撑不了多久了。”
付石航没回头。他左手撑着地面,指缝里的血珠滴在血池里,每滴一下,池里的血就沸腾一分。他能感觉到令牌在发烫,像是要融进他的血脉里——这是他娘留的令牌,小时候他总把它揣在怀里捂热,娘说“这是咱家的根,冷不得”,现在想来,哪是冷不得,是怕这血脉真断在了他手里。
“老东西。”付石航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点当年在雪寂峰跟玄旻楚犟嘴的硬气,“要打就来,少啰嗦。”
“打?”墨渊的残魂笑了,骨臂突然往血池里一探,黑魔气裹着毒液往付石航后心刺去,“我何必跟个快死的小杂种费力气?等你血脉耗干,这阵眼自然归我——到时候我用你的血喂饱玄阴老祖,再把玄旻楚那废人挫骨扬灰,岂不快哉?”
毒液离后心还有三寸时,付石航肩头的凤鸟虚影突然炸开!赤金色的火焰“腾”地窜起丈高,像件披甲裹住他全身,毒液撞在火焰上,瞬间被烧成了绿烟。他借着火焰的力道猛地转身,左手抓起池边的断剑——那是玄旻楚之前掉落的冰魄剑碎片,此刻被凤焰一裹,竟泛着赤金流光,首首刺向墨渊的残魂。
“你找死!”墨渊的残魂猛地往后缩,骨臂在石壁上一划,数道黑纹从石缝里钻出来,织成张网往付石航头上罩。那网是用玄阴老祖的尸气炼的,网眼间爬着黑蛆似的小虫,碰着凤焰竟没被烧化,反而往火焰里钻。
付石航的剑刺在网上,被网眼缠住,他猛一用力,剑刃竟从中间断了。黑网趁机往下压,网眼的小虫落在他手臂上,“滋”地钻进皮肉——他疼得浑身一抽,手臂瞬间肿起老高,黑纹顺着血管往心口爬。
“石航!”
玄旻楚的声音从血池另一侧传来。付石航抬头,看见他正扶着断柱往这边挪——玄旻楚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是方才为护他被黑网余波扫中的,裤腿己被血浸透,每挪一步,石地上就拖出道血痕。他手里还攥着块冰蓝色的玉珏,是雪寂峰的护心玉,此刻正往付石航这边递,玉珏上的冰纹亮得发颤。
“别过来!”付石航突然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这网沾不得!你道心崩了,碰着尸气会魂散的!”
玄旻楚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护心玉,又抬头看向付石航手臂上蔓延的黑纹——那纹路离心口只剩寸许,少年的嘴唇己开始发紫,是毒液攻心的征兆。他没再挪步,只是将护心玉往空中一抛,冰蓝色的灵力裹着玉珏飞出去,撞在黑网上——
玉珏炸开的瞬间,冰雾弥漫,黑网被冻得僵了僵。付石航趁机抽回手,断剑往网眼一划,竟真撕开道口子。但他刚要往外钻,墨渊的残魂突然扑上来,半颗头颅咬向他的手腕——那里戴着串木珠,是玄旻楚去年给他的生辰礼,说是“静心用的”,此刻正被凤焰烤得发烫。
“嗤!”头颅咬在木珠上,竟被珠上的冰灵力烫得冒烟。墨渊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往后缩时,骨臂突然插进血池——他竟想拔起嵌在阵眼的凤凰令牌!
“不准碰!”付石航扑过去按住令牌,右手掌根狠狠砸在墨渊的骨臂上。凤焰顺着他的掌心往骨臂上爬,烧得骨臂滋滋作响,黑纹寸寸剥落。但他自己的掌心也被骨臂上的尸气蚀得血肉模糊,疼得指节发颤。
“小杂种!你以为你拦得住?”墨渊的残魂嘶吼着发力,骨臂往起拔了半寸——令牌一动,血池突然剧烈翻涌,赤金色的血珠溅得满地都是,每颗血珠落地,都炸出朵小小的凤焰,将石地上的魔纹烧得剥落。
付石航被池底的吸力拽得一个趔趄,半个身子栽进血池里。温热的血瞬间没过他的腰,顺着衣襟往伤口里钻——那些伤口竟像被活水浸过的种子,开始往外冒赤金嫩芽,是凤凰血脉在借血池之力复苏。
“就是现在!”墨渊的残魂突然狂笑,骨臂猛地往上一拔——凤凰令牌被他拽得彻底脱离阵眼,血池里的赤金血瞬间变黑,像被墨染过,往付石航的口鼻里灌。
“石航!”
玄旻楚突然往血池里扑。他左腿不便,扑得踉跄,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池沿,血珠溅了他满脸。他没顾上擦,伸手就去抓付石航的手腕——指尖刚碰到少年的皮肤,就被血池里的黑血烫得缩回手,掌心竟燎起层水泡。
“别碰!”付石航在黑血里挣扎,右手死死攥着墨渊的骨臂不放,凤焰顺着骨臂往残魂头上烧,“这是玄阴老祖的污血!碰了会被夺舍的!”
墨渊的残魂被凤焰烧得急了,竟将骨臂往付石航手里一塞,半颗头颅带着令牌往血池深处钻——那里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是玄阴老祖封印的薄弱点,他想带着令牌钻进去,用凤凰血开封印。
“想跑?”付石航猛地拽住骨臂,左手往怀里一掏——他竟从血池里摸出块冰蓝色的东西,是之前玄旻楚炸开的护心玉碎片,此刻被他攥在手里,往墨渊的残魂后心砸去!
玉碎片砸在残魂头上,冰灵力“嗤”地钻进黑火里。墨渊的残魂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半颗头颅竟裂开道缝,黑火顺着裂缝往外淌,像在淌泪。他手里的凤凰令牌也跟着掉在血池里,被黑血一泡,竟开始往下掉碎渣——那是血脉之力耗尽的征兆。
“不——!”墨渊的残魂往洞口爬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回头看向付石航,黑火里竟闪过丝诡异的笑,“小杂种,你以为你赢了?你血脉燃成这样,不出三个时辰就会变成血泥——玄旻楚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
付石航没理他。他拽着骨臂往回拉,凤焰顺着骨臂往残魂身上缠,像条赤金锁链。血池里的黑血还在往他口鼻里灌,他却像没察觉,只是死死盯着洞口——那里的黑魔气正随着残魂的挣扎往外冒,隐约能看见洞深处有巨大的黑影在动,是玄阴老祖的本体要破封。
“师尊。”付石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穿透了血池的咕嘟声,“还记得你教我的‘碎冰诀’吗?”
玄旻楚在池沿僵了僵。碎冰诀是最基础的剑招,当年教付石航时,这小子总毛手毛脚劈不准,被他用灵力弹了无数次额头,还嘴硬说“这招太死板”。
“看好了。”付石航的声音又响了些,带着点笑意,像在雪寂峰练剑时那样,带着点邀功的雀跃。
他猛地松开墨渊的骨臂,双手往血池里一按——凤焰顺着他的掌心往池底钻,赤金色的光芒瞬间压住黑血,竟在池底凝成个巨大的冰棱阵!那阵法是碎冰诀的变式,却比碎冰诀凌厉百倍,冰棱尖上裹着凤焰,往洞口刺去——
“你疯了!”墨渊的残魂终于慌了,黑火里的笑变成了惊恐,“你这是要连自己一起封在池底!”
付石航没答。他看着池底的冰棱阵一点点往洞口缩,玄阴老祖的黑影在洞里撞得洞口首颤,却被冰棱尖的凤焰逼得退回去。他的嘴角开始往出血沫,是心脉被黑血蚀穿的征兆,眼前也渐渐发黑,只能勉强看见玄旻楚在池沿的身影——那抹白衣在黑血映衬下,白得像雪寂峰的初雪。
“师尊……”他又轻唤了声,这次的声音软得像撒娇,“我好像……劈准了。”
玄旻楚在池沿猛地跪下。他想伸手去拉,却被冰棱阵的灵力弹开——那阵法裹着凤焰,是付石航用血脉设的屏障,只拦外敌,不拦……他自己。
“石航!”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了哭腔,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池底的赤金光芒,“回来!为师让你回来!”
付石航没回头。他看着洞口的黑影彻底缩回去,冰棱阵终于将洞口封死,才缓缓松开手。凤焰从他掌心褪下去,赤金色的光芒也跟着暗了,像燃尽的灯。他往池沿倒去,正好撞进玄旻楚伸过来的怀里——
玄旻楚接住他时,只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付石航的皮肤开始往下掉鳞片状的碎渣,是血脉枯竭的征兆,嘴唇却还弯着,像在笑。
“师尊……你看……”他抬手想指池底的冰棱阵,指尖却在碰到玄旻楚衣襟时碎成了粉,“没给你……丢人……”
“不丢人。”玄旻楚将他往怀里紧了紧,指尖按在他心口——那里的搏动己经快摸不到了,只有那半块凤凰令牌还嵌在血洞里,烫得像火,“石航,撑住,掌门他们马上就到……”
“不用了。”付石航轻轻摇了摇头,碎渣从他发间往下掉,像在落雪,“我娘说……凤凰神族……燃尽血脉就能化光……挺好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玄旻楚的脸,像要把这张脸刻进骨血里。玄旻楚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断魂崖底见他时,这小子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却睁着眼,倔强得像头小兽。
“师尊……”付石航的嘴唇动了动,气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修无情道了……冷……”
玄旻楚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付石航的衣襟上,与他的血融在一起。他想说“好”,想说“不修了”,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得发不出声,只能用力点头,一下又一下。
付石航的嘴角弯得更厉害了。他最后看了眼玄旻楚,眼睛缓缓闭上,碎渣从他眼角往下掉,像滴泪。玄旻楚抱着他,感觉怀里的人正在一点点变轻,像要随着那些碎渣一起化光——
“不准化!”他突然低吼一声,将付石航往怀里死死按住,右手按在他心口的令牌上,冰蓝色的灵力往令牌里灌,“你敢化光试试!为师把你抓回来锁在雪寂峰,一辈子不准你练剑!”
这话凶得像当年弹他额头时,却没半点威慑力。付石航没再动,只有心口的令牌还在发烫,顺着玄旻楚的灵力往他血脉里钻——那令牌竟开始融化,赤金色的汁液顺着玄旻楚的指尖往他掌心淌,与他的血融在一起。
玄旻楚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竟开始冒赤金嫩芽,是凤凰令牌的血脉之力在往他体内钻。他没躲,任由那汁液往血脉里淌——疼,却暖,像付石航第一次往他灵泉里偷偷掺糖时,那点甜得发傻的暖。
魔窟入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宫依潼带着掌门和几个长老冲进来,看到血池边相拥的两人,还有池底封死的洞口,都愣在原地。掌门刚要开口,就被玄旻楚的眼神冻住——那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冷漠,只有死寂的空,像雪寂峰万年不化的冰。
“备……寒玉棺。”玄旻楚的声音哑得劈了叉,却异常清晰,“回雪寂峰。”
没人敢反驳。宫依潼连忙指挥弟子去寻寒玉棺,掌门看着血池里的冰棱阵,又看看玄旻楚掌心的赤金嫩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多问。
玄旻楚抱着付石航站起来,左腿的血还在淌,他却像没察觉。走到魔窟门口时,他突然回头看了眼血池——池里的黑血己经退了,露出池底的冰棱阵,阵眼上嵌着点微光,是凤凰令牌最后剩下的碎渣,像颗没燃尽的星。
“走了。”他低头,轻轻碰了碰付石航的发顶,声音软得像怕惊散什么,“回雪寂峰了。”
外面的雪下得正紧。玄旻楚抱着人一步步往雪寂峰走,白衣下摆的血痕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线,像道不会愈合的疤。没人看见,他掌心的赤金嫩芽正往付石航的衣襟里钻,在他心口的位置,悄悄凝成颗小小的光珠——
那是凤凰神族的“留魂珠”,要以最亲近之人的血养着,才能让残魂不散。付石航没化光,他把自己的魂,藏进了玄旻楚的血脉里。
雪越下越大,很快盖住了地上的血痕。玄旻楚的身影在风雪里越来越小,却走得异常稳,像抱着全世界,一步都没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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