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破裂的油布和散落的军粮,在水底形成一个诡异而短暂的燃烧旋涡。浑浊的水被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裴砚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忽明忽暗,如同来自地府的判官。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迅速被河水吞噬、只剩下余烬与黑烟的“罪证”,果断揽住几乎虚脱的沈灼,如离弦之箭般向上方冲去。
“哗啦!”破水而出的声音在死寂的河岸边显得格外刺耳。冰冷的夜风瞬间裹住湿透的身体,沈灼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河水的腥气和肺部撕裂般的疼痛。裴砚将她半拖半抱上岸,动作利落地解开自己身上那个唯一的、浸透了水却依旧沉重的军粮麻袋。
“快走!船上有守卫!”裴砚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远处官船上果然传来隐约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正迅速向船尾移动。
沈灼强撑着站起,双腿仍在打颤。裴砚一把扛起那袋湿淋淋的军粮,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沈灼冰凉的手腕,拖着她一头扎进岸边茂密的芦苇荡。尖锐的苇叶刮过脸颊,留下细密的刺痛。身后,官船上喧嚣更大,几支火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他们刚才登岸的水域,噗噗地扎进淤泥里,燃起几点微弱的火光,很快又被河水吞没。
两人在浓密的苇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首到身后的喧嚣彻底被夜色和风声吞没。裴砚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停下,将肩上的麻袋重重放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胸膛起伏,气息却控制得异常平稳,唯有那双眼睛,在暗夜中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沈灼。
“手。”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拒绝。
沈灼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为了画符划开的伤口,被冰冷的河水浸泡得发白外翻,边缘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灰黑色。钻心的疼痛此刻才清晰地传递到大脑。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裴砚一把扣住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那尸毒…沾上了。”裴砚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迅速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一块布料,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扁平的青玉小瓶,拔掉塞子,将里面刺鼻的碧绿药液毫不犹豫地淋在沈灼的伤口上。
云游泼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嘶——!”药液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伤口。沈灼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缩,却被裴砚铁箍般的手死死按住。剧痛过后,伤口处冒起细小的灰黑色泡沫,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散发出来。裴砚眉头紧锁,用布条紧紧缠裹住她的手掌,动作快而精准。
“暂时压制,回去再清。”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看沈灼因剧痛而苍白的脸,目光转向地上那个湿透的麻袋。他解开绳索,露出里面同样浸了水、颜色深沉的黍米和干肉脯。
“只留这一袋。”裴砚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证据,一袋足矣。多了,反成拖累,更易被太子反咬一口,指我们栽赃。”
沈灼忍着掌心的灼痛,看着他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瞬间明白了他水底焚烧其他粮袋的用意。毁灭证据,是为了让太子失去销毁或转移的目标,同时避免大量军粮暴露引发更大混乱,让太子有更多借口调动力量反扑。这一袋,是引信,是投向死水潭的石子,只为激起最大的涟漪和…杀机。
裴砚不再言语,迅速清理出一片空地,收集干燥的芦苇枯枝堆在粮袋周围。火折子再次亮起幽蓝的火苗,轻轻一触,干燥的芦苇瞬间爆燃,橘红的火焰升腾而起,贪婪地舔舐着湿漉漉的麻袋外皮,发出滋滋的声响,白气蒸腾。火光跳跃,映照着裴砚棱角分明的脸,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两簇比火焰更炽热、更冰冷的幽光。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紧握着那块从铁鳞尸身上取下的狻猊踏云佩。污秽的淤泥和尸液在火光下更显狰狞。他伸出拇指,指腹带着内力,狠狠擦过玉佩表面。污泥被刮开,露出下方温润的玉质,也清晰地露出了玉佩边缘一道刺眼的、新鲜的断茬!那绝非经年累月的磨损,而是被暴力扯断的痕迹!
裴砚的手指抚过那道断茬,指节因用力而再次泛白。玉佩冰冷的触感下,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奔流。火光在他眼中疯狂跳跃,映照出深不见底的寒潭,寒潭之下,是压抑了太久太久、即将冲破冰层的焚世业火。他看着跳跃的火焰,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
“血债,该用血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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