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的螺旋桨搅着火星往上窜时，桃叽正抱着保温杯发抖。菊花茶的热气模糊了护目镜，杯壁上奶奶的字迹被水汽晕开，"记得按时喝"的"时"字最后一笔，弯得像道锁链。
"抓稳操纵杆！"野芽的吼声混着发动机的轰鸣，左手突然按住桃叽的手背——她的指尖在发烫，血珠正顺着操纵杆的纹路往下爬，在金属表面晕开细小的玫瑰图案。
桃叽这才发现，野芽根本不是"熟练"，而是在硬撑。她握着操纵杆的指节泛白，手腕上的红痕己经裂开，血珠滴在脚边的工具箱上，溅起的血点正好落在"17号扳手"的标签上。
"你根本不会开飞机！"桃叽突然抢过操纵杆，首升机猛地晃了一下，差点撞上燃烧的工厂烟囱，"你连自行车都骑不利索！"
野芽没反驳。她正盯着仪表盘——油量指针卡在"17%"的位置，和父母公司破产前的资产负债率一模一样。而导航屏幕上跳出的路线，终点标着个草莓图案，旁边写着"孤儿院旧址"。
"我们得去那。"野芽的声音有点哑，突然从工具箱里掏出个东西，是枚生锈的铜钥匙，钥匙环上挂着半片草莓酱工厂的工牌，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和野芽有七分像，"这是我妈当年的钥匙，能打开孤儿院的档案室。"
桃叽的保温杯差点脱手。她想起奶奶相册里夹着的老照片，背景就是这家孤儿院，奶奶站在门口，身边的女人正举着草莓圣代笑，那女人的工牌——和野芽手里的一模一样。
"你妈认识我奶奶。"桃叽的声音发颤，突然把保温杯里的菊花茶往野芽手腕上倒，滚烫的茶水浇在裂开的红痕上，野芽疼得闷哼一声，血珠却瞬间凝固了，"茶里有奶奶泡的金银花，她说能解百毒。"
野芽低头看着手腕上结痂的红痕，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容很轻，像风吹过蒲公英："你奶奶是不是总说'十七朵金银花能治相思病'？"
桃叽的护目镜彻底糊了。那是奶奶的口头禅，每次说都要对着孤儿院的方向叹气。她突然抓起野芽的手按在自己胸口——T恤里面藏着块碎镜片，是刚才从工厂带出来的，反射出的画面里，年轻的野芽妈妈正和年轻的奶奶坐在草莓酱工厂门口，手里分着同一碗圣代。
"她们是朋友。"桃叽的眼泪砸在镜片上，"这不是私人订制，是上一辈的烂摊子甩给我们了。"
首升机突然剧烈震动，尾翼被火星燎到，冒出黑烟。野芽拽着桃叽往紧急出口爬，下降绳的卡扣锈得厉害，桃叽咬着牙用牙去啃，金属味混着嘴里的草莓酱味，像在嚼生锈的糖。
落地时两人摔在一片荒草里，首升机在身后爆炸的火光中，野芽突然按住桃叽的头往草里埋——天空中飘来无数张照片，每张都是她们的记忆碎片：野芽在孤儿院第一次收到的草莓糖、桃叽偷改奶奶缝纫机线轴的恶作剧、甚至包括三分钟前野芽对着血珠发愣的样子。
"是伯爵的'记忆雨'。"野芽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在草里摸索，摸到块冰凉的金属，是个被踩扁的草莓罐头，罐身上的生产日期正是父母失踪那天，"被这些照片砸中，记忆会被彻底抽干，变成空白的壳子。"
桃叽突然想起刚才在首升机上看到的——野芽脚边的工具箱里，藏着本日记，其中一页写着"如果记忆可以选择，我宁愿忘了17号实验室的样子"，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
当一张孤儿院的照片砸向野芽时，桃叽突然扑过去用后背挡住。照片贴在衣服上的瞬间，她听见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叽要保护好玫瑰呀"，不是回忆，是清晰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
"它在说话！"桃叽拽下照片，背面贴着块微型芯片，芯片上的草莓纹路里，藏着个极小的扬声器，"这不是记忆碎片，是被录下来的声音！"
野芽的眼睛亮了。她突然抓起一把照片往天上扔，火星中，所有照片背面的芯片都亮了起来，像串劣质的彩灯。当伯爵的声音从芯片里钻出来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第17组实验品反应良好，记忆提取率93%，准备进行终极融合......"
"融合个屁！"桃叽突然把手里的草莓罐头砸向声音来源，罐头在草里滚了几圈，撞开个隐蔽的地洞，洞里冒出的冷气带着消毒水味，和医院太平间一模一样。
野芽的手突然开始抖。她认出洞边的砖块——和孤儿院档案室墙角的砖块纹路完全一致，当年她就是在那里发现父母留下的纸条，上面只写着"草莓有毒"。
"下面是实验室。"野芽的声音发紧，突然抓住桃叽的手腕，血珠滴在对方手背上，烫得像火，"我爸妈当年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他们的最后一条消息，定位显示在这。"
桃叽的保温杯突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菊花茶洒在草里，冒出白色的泡沫。她这才发现，杯底刻着行极小的字："实验品37号，代号甜丧"。
地洞里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洞壁爬上来。野芽拽着桃叽往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身后的荒草里，突然立起一排墓碑，每个碑上都刻着"实验品XX号"，其中一块的照片，是穿着洛丽塔裙的古堡管家，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她们都死了。"野芽的声音有点发飘，突然指向最角落的墓碑，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个婴儿，婴儿脖子上戴着玫瑰吊坠，"那是我妈，她怀里的是......"
话音被地洞里窜出的黑影打断。是群蝙蝠，翅膀上贴着照片碎片，每张碎片拼起来，都是伯爵举着注射器的脸。当蝙蝠扑向桃叽时，她突然把保温杯里剩下的菊花茶泼过去，茶水接触到蝙蝠的瞬间，那些照片碎片突然燃烧起来，露出下面金属的骨架。
"是机械蝙蝠！"桃叽抓起地上的砖块就砸，"记忆是假的，连怪物都是假的！"
野芽没动。她正盯着地洞深处——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正举着望远镜往上看，镜筒反射的光像颗冰冷的泪滴。当影子举起怀表的瞬间，野芽突然拽着桃叽往地洞里跳：
"要看就看现场首播，老东西。"
下落的瞬间，桃叽听见野芽的笑声，混着蝙蝠的惨叫声和怀表的滴答声。她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另一句话："十七朵金银花，熬不过一个冬天，但能记住春天的样子。"而野芽滴在她手背上的血珠，正慢慢凝固成一朵极小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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