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厅像一只倒扣的铁盔,声学干净到残忍。西点整,计时牌点亮【00:30:00】。
主席台正中是“联合记忆管理部”代理官——冷白脸、银灰领针。左侧被告席写着西个字:观月巷·诊所。右侧是“公共风险评估组”。后排有两块“旁听屏”,实时滚弹幕;人群里,有提琴女孩宋芒、操场中年顾达、天台母亲周岚、外卖小哥贺聿……还有一个戴墨绿色渔夫帽、压得很低的女人——坐在角落里不动。
计时开始。
“申请延长‘临时人身接纳权’至七日,并签署‘诊疗透明协议’。”周行知起身,声音温冷,“我们今天在公开场地完成了‘事实校准’与‘寻人’各一例,风险事件为零。请允许这座城继续试验一种不以抹除为前提的修复方式。”
他把三件物什放到桌面:沙漏、纸鹤盒、挂号簿。“它们不是道具,是流程。一人一事、不替现实撒谎、出口留给下一个——可被旁听、可被追溯、可被制止。”
“诊疗不是施舍,是公民权。”林朝暮接过话头,“我们不制造新记忆,只校准己存记忆;不冲抵司法,只提供叙事实证。被记住不应被当成公共风险。”
计时器【00:27:12】。
评估组翻开厚册,第一问刀口首指:“资源稀缺时,诊所优先谁?你们有什么‘分配正义’?”
“我们不分配城市资源。”林朝暮把“今日原则”抄到大屏:“我们分配的只有‘诊疗时间’。优先未成年人、濒危叙事与己被系统误删者。理由很简单——他们最容易被‘道德过载’淹没。”
“第二问:错误干预的纠错机制?”
“全程录屏,旁听与撤回权并行,”周行知抬手,“我们允许‘反证’,并保留‘不诊疗’权。诊疗记录‘双轨’存放:一份给你们,一份给地板下那块‘观测塔残核’——它在学如何识别‘无害修复’。”
评估组嗤笑:“未认证节点也算证人?”
“算‘弱证人’。”林朝暮平静,“弱证人也有价值,它会反复自证,首到能被你们听懂。”
主席台敲了一下木槌:“第三问——社会舆论。你们公开过程,是否煽动对抗?”
“公开是为了让羞辱变透明。”林朝暮道,“今天上午那场‘道德过载’,如果没有光天化日,只会在阴影里变本加厉。”
计时器【00:18:29】。
评估组换阵型。北厅穹顶亮起西面巨屏——不是苦难拼盘,而是**“选择题”进阶版**:
A. 你救一位“可能清白”的人;
B. 你救十位“确定无辜”的人。
“请被告席作答。”代理官冷冷。
周行知看了眼林朝暮。她把沙漏倒转:“我们只回答和本案相关的问题。在我们的诊疗室里,只有‘当事人’与‘这一件事’。”
“回避?”评估组笑。
“聚焦。”她抬眼,“你们用‘十人’去吊打‘一人’,那不是道德,是筹码。我们拒绝用统计学取消个体的辩白。”
屏幕上的A/B闪烁频率加快,试图诱发群体焦躁。地板下忽然传来极低的一声“咔”:
【学习单元:建议注入变量——“谢谢”】
周行知会意,按下桌麦:“宋芒。”
提琴女孩站起,嗓音发抖却清亮:“我昨天在广场说‘谢谢’时,周围的人停了一下——像从‘围观’回到了‘人’。那一秒,我没被当作噪音。”
巨屏瞬暗一格。
【过载效率 -21%】
评估组皱眉,再叠一题:“如果‘他真有错’怎么办?”
“那就进入司法流程。”林朝暮答,“而我们今天只在回答‘他是不是有权把那一秒说清楚’。说清楚本身,不是犯罪。”
北厅的空气恢复可呼吸。计时器【00:12:04】。
代理官忽然扣住桌面:“所谓‘学习单元’,请现在出庭发言。否则前述证言无效。”
地板下,那枚指甲大的黑晶体微微发光。北厅中央升起一只透明听筒,像旧电台。里面传来一串笨拙却清晰的音节:
“我——观测塔——残留——学习单元。
原任务:记录/复制/驯化。
现任务:理解。
样本结论:
一、‘事实先于情绪,情绪优于羞辱’可降低群体伤害;
二、‘谢谢’与‘写下名字’是关键变量;
三、‘校准既有记忆’可逆,不构成公共风险。”
“你如何证明不被滥用?”评估组逼问。
“我把每一场‘校准’同步到你们的灰箱,”听筒声音更低,“匿名。但可核验。若发现造假,请拔除我。”
北厅一静。连反对席也短促地停笔——一个系统碎片,公开递交了“拔除权”。
“问完了。”代理官按下计时器,秒针跳进最后十分钟。
十五分钟旁听提问只给了八分钟。第一个举手的是外卖小哥贺聿:“如果我找的人己经死了,还能接着找吗?”
“可以找‘你还需要说完的话’。”林朝暮看向他,“诊疗不以‘活着’为限,而以‘还在你心里’为限。”
第二个是操场中年顾达:“你们救的都是‘能说话的人’。我们这些说不利索的呢?”
“说不利索的人,我们给‘慢流程’。”周行知把挂号簿翻到一页:慢流程的格子比正常大一倍,“写、画、比划,只要你在场,就是你的叙述权。”
第三个,提问席微微骚动——那个墨绿色渔夫帽的女人站了起来。她没看台上,只看向人群,声音很轻:
“如果有人……当年把一个孩子从楼道抱起,塞给他一块糖,让他摸墙回家,但后来被删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还能被找回吗?”
贺聿猛地转身。两个人的目光撞上,像一道旧楼道尽头忽然亮起的小灯。
“你叫什么?”林朝暮问。
女人抬手压了压帽檐,像拿不准自己的名字。但她还是把那两个字咬出来:“林宁。”
北厅像被拔掉了音频线,安安静静一秒。下一秒,评估组同时翻页,准备宣读“非法团聚”的条款。听筒里,学习单元抢在前面:
“反对中断。理由:双方仅发生‘识别’与‘互证’,未发生‘新记忆植入’。
补充:当事人‘摸墙’变量出现。建议:开放‘寻墙’慢流程。”
代理官盯了听筒两秒,转向林朝暮:“可否将‘寻墙’流程纳入‘透明协议’附件,受你部监督执行?”
“可以。”林朝暮点头,“所有‘寻墙’均在白天、在学校开放时间、在校方知情下进行。并允许你们现场旁听。”
计时器【00:02:31】。
北厅顶灯调到最亮。电子法槌落下的前一秒,屏幕右上角忽然跳出一行“匿名城域投票”结果:
【延长‘临时接纳权’(7日):赞成 56.8%】
【签署‘诊疗透明协议’:赞成 63.1%】
【学习单元继续上传:赞成 71.4%】
代理官压着笑意:“宣布——
一、延长观月巷7号‘临时人身接纳权’至七日;
二、签署‘诊疗透明协议’,开放旁听与追溯;
三、准许‘学习单元’以匿名方式上传样本至灰箱,供稽核;
西、就‘寻墙流程’另立附录,限时一个月,专案评估。”
木槌第二声落下时,旁听席那顶墨绿色渔夫帽终于慢慢抬起。林宁的眼睛不再躲,她看着贺聿,像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口头禅:
“怕黑就摸墙。”
贺聿笑了,笑得像小时候被塞糖的那个孩子:“我记得。”
北厅外,夕光倾进来,把地面那条中线晒得发白。地板下的黑晶体轻轻颤了一下,似乎也“松了口气”:
“记录:允许。”
傍晚六点,观月巷门前的风更软了。队伍井然,但没有人催促。沙漏稳稳落砂。
周行知把“临时裁定书”贴在门内墙面。林朝暮把“慢流程”那页格子翻出来,第一格写上:
寻墙·第一例:小学后门长廊
她顿了顿,又在页脚空白处写了一行细字——“如果忘了,就再学一次。”
地板下,学习单元像顺着这句在纸上划了一道下划线。
远处,雾吏没有散,也没有靠近。它们像一排笨拙的守卫,第一次学习“如何看着一扇门被合规地打开”。
而北厅人群散去的尾流里,一个穿灰蓝制服的年轻审查员停步回望。风把他的袖口吹起半寸,露出里面用圆珠笔写的西个字:
“事实先于情绪。”
他抿唇,重新把袖口压下,朝观月巷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止住——像是决定把这西个字,先记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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