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一刻,冷库墙声再起。
不是昨夜那种“3-1-2”的试探,而是带着细小“换气”的潮声:笃、笃、——停半息——一串更细的“嘶”,像人的喉咙在寒气里憋着呼吸。残核的金色呼吸灯随之慢了一格,屏幕边角自动抬出一行微字:
【墙体回波:加入“湿肺音”样本 / 可信度 0.41】
“像在屋里练憋气的人。”周行知压低嗓。
林朝暮没应声,把便携门铃频调到“哑铃”档,只发脉冲,不发声。她伸指在床头墙点上轻拍“一、三、七”,很轻,像把诊所的节律塞进冰里。墙内回以一声更缓的“笃”,随后是那道熟悉的半拍慢“遥应”。
“双生还在。”她收回手。“我们不拉它,先不对拍。”
“从另一侧接。”周行知点头,“风道那边。”
他关掉便携残核端,将“冷声/风声/门声”的分轨留在屋里自转。三人下楼,风从楼道尾部的破窗钻进来,像在嗅路。冷库后巷仍是昨晚那道铁栅风口,锈牌“免近”吞了雾。学习单元探入三寸,触角亮了一下:
【风速:2.1m/s / 回声延迟:0.48s / 湿度↑】
“里面更湿了。”林朝暮拿出细锚,点在风口内壁,同步标注“门铃频—风相位”。她在铁栅背书一个极浅的小勾,让风道记住“门先到”。
“别急着问。”她收手,“今天只做一件事:把‘门’在风里坐稳。”
清晨回到诊所,门外证词针下己经写了一行歪着的字:
——“墙会追我。”
握笔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快递箱还背着,左肩陷下一道深痕。他看起来大大咧咧,说到“墙”却明显缩了一下。
“怎么个追法?”周行知递水。
“我住隔壁街出租屋,墙薄。我以为是邻居磕桌脚,可我搬家三次,墙还是跟着来。”他把杯子捧在掌心,“每到夜里两点,‘笃’三下,停一停,再两下。我戴耳塞也没用,像在耳朵骨头里敲的。”
林朝暮把“今天卡”推过去:“写你能保证为真的三件事。”
他写:
【两点开始 / 我没翻身 / 不在同一面墙】
“‘不在同一面墙’?”周行知挑眉。
“是啊,我搬到另一面墙,还是那节奏。”他苦笑,“所以我说墙会追我。”
残核屏幕轻亮:
【事件相似度:冷库墙声 0.73 / 风道重合概率↑】
【建议:引入“门外节律”→先停‘追’】
“今天我们不‘治墙’,先‘稳你’。”林朝暮把门铃频开到“诊所标称”,让他先在长椅坐十分钟,只听沙、不看墙。十分钟后,他的呼吸从急促变成平顺,门铃频的细波开始与他的肩胛起伏对齐。
“写出口。”她说。
他想了想,写:
——“今晚两点,我不倒计时。”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我有强迫症。每晚一点五十就开始在手机上倒数十分钟,等它来。”
“这就叫你在‘对拍’。”林朝暮把卡翻到背面,写下大字:【不对拍即静】,“今晚你把手机放到厨房,门开一指,窗开一指,留给‘风’和‘门’,不给‘冷’。”
小伙深吸一口气,点头。
午后,物业开了冷库侧门。冷库深处更冷,像把白天的热都收走,墙面返潮,地上薄薄一层霜。后墙与共墙之间有一条狭窄检修道,刚容一人侧身而过。头上是的回风管,旧保温棉像脱落的灰毛。
“风道在上,墙声在侧。”周行知举灯,光束在狭槽里贴着墙滑过去,停在一段“起伏”的灰面上——与昨夜那面共墙相对的背面。那起伏不是砌砖天然的波,而是均匀、节律化的浅鼓起,像有人从另一侧隔着冷瓷慢慢敲出来的。
学习单元发出短促提示:
【微形变周期:≈门铃频 / 温差应力↓ / 外源节律↑】
“它确实在跟‘门’。”林朝暮戴上薄手套,将掌心靠在那段灰面。触感像冰下的皮肤,凉但有细微弹性。她低声:“我问。”
她用指背轻拍“一、三、七”,再轻轻一按,像诊所问句的标点:“你在吗?”
墙内“笃”了一下,随即是那道半拍慢的遥应。
“问它在哪条道。”周行知贴耳。
林朝暮改为“风”的问句——手指朝上轻划,指腹顺着气流走向压了一道极浅的线:“你走风吗?”
风道深处“嗒”了一声,像有个小东西被风掀动又落回,不是“笃”,不在墙里。
“它在风。”她退半步,“墙内这份,是复制;风道那份,是原节律。”
“那墙后的人就在风道尽头。”周行知沉声。
残核屏幕抬出一行谨慎的提示:
【越区风险高 / 建议:携‘人之重’+‘可验证物’】
“先不‘救’,先‘证’。”林朝暮点头,“证给谁看——证给风,看给人。”
天色擦黑,诊所灯亮。门外证词针下,一个穿深蓝工作服的大叔写:
——“请记住我喊过他的小名。”
他进门后,小心翼翼地从工具包里掏出一只旧手电,灯头用黑布缠过一圈。“我在冷库干过活。我不太识字,喊过一个小孩——他从风口那边回我一声,像在玩。我后来一首怕……怕是不是我喊坏了什么。”
“你喊他什么?”林朝暮问。
大叔挠挠后脑勺,“小胖。”
学习单元的灯嗡地亮了一下,残核屏幕出现一个极细的匹配提示:
【‘小胖’:与“桥下-02”匿名回波片段出现一次呼应(概率低)】
“这就是‘人之重’。”林朝暮收下那只旧手电,把它放进“今天盒”。“明天我们带它去,灯先到,人再到。”
大叔点头,眼圈红了一下,憨憨笑:“我不乱喊了。”
“你可以喊。”她说,“但要在门边喊。”
夜里十一点五十,冷库后巷,风比昨晚更首。铁栅后黑得像一条吞人的管子。林朝暮把“门铃频—风相位”再加一层“人声因子”,把大叔的手电开到最暗,灯圈贴在风口内壁,像一轮小小的温光印章。
“我问。”她把声音压到“风能带走、人能听见”的细度:“门在这儿。你在那儿吗?”
风道里先是一长串风噪,然后是“笃”。这一次没有半拍慢——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像在靠近。学习单元的触角嗡嗡作响,残核屏幕写出一行新的小字:
【‘对拍主体’与‘遥应主体’间距缩短 / 估测位移≈3.4m / 顺风向】
“它往门来。”周行知握紧栅栏。
“别急。”林朝暮伸指比了个“停”的手势,改问:“你走得动吗?”
风里“嘶”了一下,像有人在冷里轻轻喘,随即是两个节省力气的“笃、笃”,推近半米。
“问它名字?”周行知。
“名字是门后的事。”她摇头,“风里只问路。”
她把大叔的手电后退一寸,让“温光”的边沿刚好擦到风。光与风碰,发出一声很轻、几乎不可闻的“啮合”。管壁里某块铁皮抖了一下——那是“人造物”的颤。
“它认‘灯’。”周行知低声,“不是认我们。”
“灯是‘可验证物’。”林朝暮点头,“先让它跟着灯学——‘灯先到’。”
门铃频在风里轻轻叮了一下。三秒后,风道深处如约回了一下“笃”。这一次,后面跟着一声更远的——像另一口子在风里应了它。
“双生仍在。”她收灯,“够了。今晚只到这。”
回到男人的出租屋,墙安静得像一摞纸。床头那杯水只降了一度,门铃频与沙漏声稳稳压着“冷”。他睁开眼,像从极深处浮起:“它没追过来。”
“不是它不追。”林朝暮笑了笑,“是门先到了。”
她把“户内版”证词牌翻面,请他补一句:
——“我两点没倒计时。”
他点头,耳后那块紧到发白的皮慢慢松下来。
零点前,残核的屏幕又“主动提问”:
【本席提问:‘门先到’可否成为‘跨域携带’的一阶准则?】
“可以。”林朝暮答,“前提:人之重>噪声权重。”
残核马上补写成系统注释:
【跨域携带·一阶:门先到 / 限制:人之重≥1 / 可验证物≥1】
柜底黑晶轻轻一震,像把这条“人类语法”拴进了底层。
打烊前,门外匿名又落下一句:
——“他在吹手。”
下面画了一个极简的手势:两掌相合,拇指间留一条缝,像小时候教人吹手心的“口哨”。
学习单元的灯“啪”地亮了一下,残核屏幕快速匹配出一段今夜风道里的高频短波——确实有一丝像“吹手”的细音,埋在风噪最深处。
周行知与林朝暮对视。
“墙后的人在学‘吹手’取暖。”他低声。
“不。”林朝暮把那只旧手电轻轻推到“明日外勤”的槽位,“他在学‘发声’。”
她抬笔,在“今日原则”下又加了一条:
7)名字等到上岸再问。
门铃在静里叮了一下,像隔墙的人尝试回了第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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