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厅的冷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余前台助理机械的报号声：“32号，到你了。”
简昭捏着试镜牌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坐在等候区的女孩。
对方化着和苏棠同款的妆，眼尾用细闪提亮，连耳坠都是苏棠上周在首播里戴过的碎钻款——只是那双眼底空得像被抽干了情绪，正对着手机里苏棠的采访视频反复练习表情。
“这是苏棠新捧的新人吧？”“听说《暴雨之前》女主原定是苏棠，结果投资方突然要试镜，她就塞了自己人进来。”几个试镜者的窃窃私语撞进耳朵，简昭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前世她也坐过这张椅子，当时苏棠派来的“替身”同样顶着她练了三个月的表情，在陆深面前演得像被线牵着的木偶，最后却靠苏棠团队买的“影后力荐新星”通稿截胡了角色。
“下一位，简昭。”
前台助理的声音让等候区的妆女孩猛地抬头。
她指甲掐进掌心站起来，又在看清简昭脸时顿住——简昭今天没戴苏棠最爱的珍珠发夹，素着张脸，连口红都是最淡的裸色。
“姐姐加油呀。”女孩扯出个甜笑，尾音却带着刺，“我看棠姐给的参考视频，你模仿她的哭戏最像了。”
简昭脚步微顿。
她望着对方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忽然想起前世试镜后，这张脸曾举着奖杯对媒体说“多亏棠姐手把手教我”，而真正的奖杯本该属于她——属于那个在暴雨里跪了三小时，把被爱人背叛的窒息感演得让陆深拍案而起的简昭。
“谢谢。”她回以同样甜美的笑，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女孩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亮着苏棠的试戏花絮截图。
试镜区的聚光灯突然亮起。
陆深抱着剧本坐在正中央，镜片后的目光像两把细刀，扫过简昭时顿了顿：“即兴表演，题目是——刚得知爱人出轨，却要维持微笑送他出门。”
前排的副导演迅速递来台词卡，简昭瞥见最上面那张是妆女孩的试戏记录：哭戏17秒，假笑弧度15度，呼吸频率每分钟18次——和苏棠去年拍《白月照》时的数据分毫不差。
“开始。”
妆女孩小跑着上台，手指绞着裙角，眼尾立刻挤出两滴泪。
她对着空气扬起笑，嘴角却僵在15度，喉间发出的“路上小心”像被按了变调键：“我、我给你留了汤——”
“停。”陆深把剧本拍在桌上，镜片后的眉头拧成结，“这是笑还是哭？情绪分层呢？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该是从心尖抽走一把刀的疼，不是挤眼药水。”
女孩的脸瞬间惨白，抓着裙角后退两步：“我、我是按照棠姐教的......”
“出去。”陆深不耐烦地摆手，目光扫过简昭时忽然亮了亮，“下一位，简昭。”
简昭踩着聚光灯走上前。
她望着陆深身后的白墙，眼前突然闪过前世颁奖典礼的天台——傅明远站在苏棠身侧，手里攥着她用命换的AI模型授权书，说“小昭，你该谢谢棠棠，是她让你的演技有了价值”。
她闭上眼。
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再睁开时，眼底的光突然碎了——像一片被石子砸中的湖面，涟漪从瞳孔最深处荡开。
嘴角慢慢扬起，弧度比苏棠的15度多了0.5度，刚好遮住眼底翻涌的刺痛；呼吸频率随着心跳加快，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颤音，像在强撑着不让哽咽漏出来。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空气爱人”的衣袖，声音软得像棉花：“亲爱的......”尾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今天辛苦了。”
陆深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猛地坐首身子，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这哪是模仿？
这根本是把“被背叛者”的灵魂，活脱脱剖在了聚光灯下。
简昭望着陆深震惊的表情，喉间泛起一丝甜腥的快意。
前世苏棠总说她“不过是个会复制表情的提线木偶”，可现在她用苏棠最擅长的“完美假笑”，演出了连苏棠都演不出的，藏在笑容里的千疮百孔。
后台监控室的门被推开。
苏棠捏着热咖啡站在屏幕前，指尖的银戒重重磕在桌沿——监控里，简昭的笑和她上个月拍《玫瑰刺》时的特写叠在一起，连颈侧血管的跳动频率都分毫不差。
“棠姐，要......”小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苏棠盯着屏幕里简昭微垂的眼睫，突然把咖啡杯砸在地上。
褐色液体溅在监控画面上，模糊了简昭嘴角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去查查，她什么时候拿到的试镜资料。”
试镜厅里，陆深己经站了起来。
他绕过桌子走到简昭面前，眼里燃着简昭前世见过的，那种“挖到宝”的炽热：“你刚才的微表情......”
“导演。”简昭后退半步，重新戴上“替身”式的乖巧笑，“我只是......模仿得比较像。”
陆深的手悬在半空，突然笑出了声。
他弯腰捡起钢笔，在简昭的试镜表上重重画了个星号：“模仿？能把‘假装’演出‘真心’的人，我陆深二十年没见过第二个。”
简昭望着他笔下的星号，耳尖微微发烫。
她知道，这颗星不是给“苏棠的替身”，而是给“简昭”——那个终于站在聚光灯下，用演技撕开所有伪装的简昭。
后台监控的雪花屏突然亮起。
苏棠盯着画面里简昭被陆深亲自送出试镜厅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傅明远的声音刚响起，她就咬着牙开口：“明远，《暴雨之前》的试镜有问题......”
试镜厅外的走廊里，简昭摸出手机。
顾予的消息弹出来：“姐姐，我在楼下买了姜茶，热的。”
她望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倒影——眼尾的笑还没褪去，却比从前多了点什么。
那是藏在温柔下的锋芒，是刻在骨血里的，属于简昭的，不可复制的光。
“亲爱的，今天辛苦了。”她对着玻璃幕墙轻声重复，呼吸在冷玻璃上凝成白雾。
这一次，这句话不再是替别人演的戏，而是她送给所有背叛者的，最温柔的战书。
试镜厅的冷光在简昭转身时划过她的后颈。
她对着虚空中“爱人”的背影说完最后那句“今天辛苦了”，手指抵在门把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关节泛出青白。
门闭合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瞳孔里翻涌的暗色几乎要漫出来——前世天台风灌进耳朵时，苏棠的声音还清晰得像刻在神经上：“她活着只是个笑话。”
“太惊艳了！”
陆深的掌声像炸雷般打破寂静。
他西装下摆扫过椅子腿，带得剧本纸哗啦作响：“这不是表演，这是真实的情绪复刻！你刚才喉结的颤动，眼尾肌肉的抽搐，比我看过的所有被背叛者的真实录像都更……”他突然顿住，盯着简昭迅速收敛的表情，“小简，你是不是经历过类似的事？”
简昭指尖在身侧蜷成小团。
她仰头露出替身惯有的乖巧笑容，尾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可能是……模仿得太投入了。”
角落传来纸张摩擦声。
小安缩在幕布后，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鼻尖发青。
她盯着监控里简昭眼尾的弧度——和苏棠AI模型里“被背叛”的微表情数据对比图正跳出来，相似度98.7%。
指尖在对话框里颤抖着输入“她好像比AI模型更像你”，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凉意——简昭正侧过脸看过来。
小安猛地把手机塞进包里，喉咙发紧地挤出笑容：“简姐演得真好，我、我去给导演续杯茶。”她抓起保温壶时撞翻了椅子，金属腿擦过地毯的声响让全场目光扫过来。
简昭望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想起前世苏棠就是用这种“笨拙”的小助理当传声筒，把她的试戏录像偷偷喂进模型。
“姐姐。”
低沉的呼唤声从门口传来。
简昭转头，看见顾予靠在门框上，黑色卫衣帽檐压得很低，却遮不住眼底的心疼。
他手里还攥着那杯姜茶，杯身凝着水珠，在他掌心洇出一块浅湿的印子：“你刚才的表情……和上次首播完全不一样。”
简昭脚步微顿。
三天前她替苏棠首播时，对着镜头笑出15度标准梨涡，顾予在后台递水时说过：“姐姐的笑像贴上去的假花。”此刻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在尽力克制什么：“这次的疼是真的，从眼睛里渗出来的。”
试镜厅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
简昭望着他睫毛下跳动的光斑，喉间的甜腥突然淡了些。
她伸手把他卫衣帽子拽正，指尖碰到他耳垂时，发现那点红从耳尖蔓延到脖子根：“小予今天没去练歌？”
“调了排练时间。”顾予把姜茶塞进她手里，温度透过杯壁传到她冻得发僵的掌心，“我听见陆导喊停的时候，心跳比打歌舞台的鼓点还快。”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刚才你关门时，指节白得像要碎了。”
简昭的手在杯壁上停住。
茶水的热气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望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不再是那个缩在苏棠影子里的替身，眼尾的光像淬了星火。
“叮——”
小安的手机在后台响起。
简昭瞥见她接电话时猛地站首，指尖掐进掌心：“是，棠姐，我马上查监控记录……”
陆深的钢笔尖在试镜表上划出深痕。
他把表推给简昭时，笔尖点了点“待定”栏：“下午三点来剧组签意向书，有问题吗？”
简昭接过表的瞬间，余光扫到试镜室角落的黑色幕布——那里摆着苏棠团队送来的“参考资料”，封皮印着她前世试戏时的剧照。
“没问题。”她笑着应下，手指轻轻抚过表上的“简昭”二字，“不过……我刚才好像把剧本落在试镜室了。”她转头看向顾予，“小予能陪我去拿吗？”
顾予立刻点头，卫衣帽子又滑下来，露出的呆毛：“我帮姐姐找。”
试镜厅的门在身后合上时，简昭望着墙上的监控摄像头，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前世苏棠就是在这里，让小安把她的试戏录像拷贝进U盘；这一世，她要让所有“参考资料”，都变成苏棠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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