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时，李巧瓶正踮脚往柜台里码新到的香叶，忽听得外头传来喧哗。
"刘掌柜留步！"赵春兰的尖嗓子像根细针，"您可知这巧香斋的东家是个什么人？"
李巧瓶手一抖，香叶撒落半捧。
她扒着门框往外看——方才谈好要供花椒的刘记香料铺掌柜正被赵春兰拦在街心，后者身边还挤着几个拎菜篮的妇人，个个伸长脖子往这边瞧。
"春兰妹子，这是做什么？"刘掌柜捋着花白胡子皱眉，"我与巧瓶姑娘谈的是正经生意。"
"正经？"赵春兰拽住他衣袖，青布裙角扫过地上碎瓷片，"上月她给张圣青灌了什么迷魂汤？
成亲七日就把男人哄得连祖产都交出来！
前日又给老房东塞药，您说这药里......"她压低声音，"可敢保证没掺旁的？"
围观的妇人"嗡"地炸开了锅。
李巧瓶捏着香叶的手指收紧——前世婆母也是这样，先往她碗里塞偷来的银钱，再当众掀翻她的饭篮。
可这一世，她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了。
"刘掌柜。"她踩着碎瓷片走出来，袖中攥着方才试香用的十香粉，"您若信不过我，不妨尝尝这新调的十香粉。"她转身对围观的王婶子笑，"婶子前日说孙儿不爱吃饭，我这粉儿加半勺在粥里，保管孩子端起碗就喝。"
王婶子摸着下巴犹豫："真能？"
"巧香斋刚立的规矩。"李巧瓶扬声，"凡进店的，先试香再谈买卖。"她快手快脚在路边支起小炭炉，舀半锅清水煮沸，撒把碎米，待米花开时捏了撮十香粉进去。
米香混着肉桂、八角、草果的甜暖气息腾起，王婶子的小孙子吸着鼻子从人缝里钻出来，扒着她裤腿喊："奶奶，香！"
王婶子舀了勺粥喂过去，小娃舔了舔嘴唇，突然扑过去抢碗："还要！
还要！"
"神了！"王婶子眼睛亮得像灯，"我家小祖宗可算不挑嘴了！"
刘掌柜凑过去闻了闻，喉结动了动："这粉儿......"
"八角二钱，桂皮一钱半，草果去籽三枚，再配点陈皮提鲜。"李巧瓶摊开掌心，十香粉在夕阳下泛着金红，"都是正经香料，您若不信，我现在就拆包称给您看。"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我要两包"，接着七八个声音跟着响起来。
赵春兰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算准了刘掌柜最忌讳"歪门邪道"，却没料到李巧瓶敢当众露真本事。
"刘掌柜，您看？"李巧瓶笑着递过合同，"我这十香粉，下月要进县城的茶楼。"
刘掌柜把合同往怀里一揣，冲赵春兰首摆手："妹子，你这话说得没凭据，可别坏了自家名声。"
赵春兰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咬得后槽牙发酸。
正欲转身，却见阿翠拎着个青瓷盒从巷口转出来，月白衫子上还沾着星点香料末。
"巧瓶姐。"阿翠把盒子往李巧瓶手里塞，"前日圣青哥帮我搬货，我熬了点香料茶谢他。"她眼尾扫过张圣青沾着桐油的袖口，"你家汉子，真是贴心。"
李巧瓶垂眸看那盒子——木盖边缘沾着半片茉莉，是阿翠惯用的熏香。
她笑着接下："阿翠妹子有心了，我这就泡给圣青喝。"
张圣青刚从铺子里搬出新刷的木架，闻言大步过来："巧娘泡的茶，我可得第一个尝。"
"不急。"李巧瓶拽住他手腕，转身往院角的鸡笼走。
她揭开盒盖，将茶叶全撒进食槽——几只芦花鸡扑棱着围上来，啄了两口，歪着脑袋又去抢米。
张圣青皱眉："你这是......"
"我信你。"李巧瓶摸出块糖霜山楂塞进他嘴里，"可有人不信。"她望着阿翠发白的脸笑，"前日我在云香坊听见，有人花五文钱买了包巴豆粉。"
阿翠的手猛地一颤，青瓷盒"当啷"掉在地上。
赵春兰脸色骤变，扯着她的袖子就走："阿翠，家里还炖着汤呢！"
"巧香斋的生意，谁也别想搅和。"张圣青抄起扫帚把碎瓷片扫进簸箕，转头冲李巧瓶笑，"方才刘掌柜要是敢变卦，我就把他铺子里的花椒全买空，看他还敢不敢听闲话！"
李巧瓶戳了戳他胸口："你呀，就会说大话。"可她望着他眉梢的汗，心里的甜却漫到了眼睛里——前世她沉塘时，这个说要护她周全的人还在外地送货；如今他站在她跟前，连扫帚都举得像杆旗。
"对了。"张圣青突然想起什么，"方才陈三娘来借筛子，说要去集市上买新绣的帕子。"他压低声音，"她临走时念叨，'我表姐开铺子，可比那些绣娘厉害多了'。"
李巧瓶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笑——陈三娘的嘴，向来比春风还快。
明日集市上，怕是要多出许多"巧香斋十香粉"的说法了。
晚风裹着香料的甜香钻进铺子，张圣青己经爬上梯子调整招牌。
李巧瓶摸着柜台的木纹，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叮！
香料铺筹备任务进度+20%】
这一回，她的巧香斋，要香遍整个县城。
第二日未时三刻，陈三娘的绣帕摊子刚支在集市东头，就扯着嗓子喊开了："新绣的并蒂莲帕子！
我表姐开的巧香斋可厉害了，她男人啊，天天守在铺门口——"
"守门口？"赵春兰不知何时挤到摊前，指尖挑着块绣帕，丹凤眼斜睨，"大男人不去做工，守着媳妇的铺子晃悠，当街招摇，像什么话？"
陈三娘脖子一梗："我表姐夫疼媳妇怎么了？"
"疼媳妇？"赵春兰提高音量，胳膊肘撞了撞旁边卖菜的王婶，"前日我家那口子去县城，说有个绣娘被外男守铺子勾了魂，结果被婆家沉了塘——"她扫过围过来的妇人，"这巧香斋的，莫不是也想......"
"想什么？"
脆生生的话音从人缝里钻出来。
李巧瓶拎着半筐青花椒挤进来，发间沾着片香叶——方才在香料铺和刘掌柜对账，听见这边吵嚷就赶来了。
赵春兰的指甲掐进帕子，面上却堆笑："巧瓶妹子，我是说你家汉子......"
"我家汉子守我铺子，碍着你生儿子了？"李巧瓶把花椒筐往地上一墩，双手抱臂笑，"王婶子前日还说，她家女婿天天蹲绣楼底下等媳妇收工，您怎么不说人家？"
王婶子立刻接话："就是！
我家那混小子要敢学圣青这般贴心，我能把他夸上房梁！"
几个妇人跟着哄笑，有个小媳妇戳了戳赵春兰后腰："春兰嫂子，你家那口子昨儿还蹲赌坊呢，倒管起别人来了？"
赵春兰的脸涨成猪肝色，帕子"啪"地摔在陈三娘摊子上："不买了！"转身就往巷子里钻，绣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得噼啪响。
陈三娘望着她背影吐舌头："表姐，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祸？"李巧瓶弯腰替她理了理帕子，"你这张嘴啊，比我熬的十香粉还香。"她摸出枚铜钱压在帕子下，"这方并蒂莲我要了，晚上给圣青擦汗用。"
陈三娘眼睛亮起来："表姐夫肯定喜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巧瓶拎着花椒往回走，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巧瓶那嘴，真是厉害""圣青那小子，看着痞，倒实在"......她捏了捏筐里的花椒，唇角越扬越高——前世她最怕集市，怕被指点"克夫的赔钱货"；如今她站在这里，连风里都飘着她的名字。
月上柳梢时，厨房的灯还亮着。
李巧瓶蹲在灶前搅着铜锅，新熬的桂花糖水在火上咕嘟冒泡，甜香裹着木柴的焦香漫出来。
"又在捣鼓什么？"张圣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倚着门框，身上还沾着桐油味——白日里替隔壁木匠搬了半车木料。
"新糖水。"李巧瓶舀起一勺，在月光下晃了晃，"加了点你前日采的野桂花，等凉了装坛，明儿送刘掌柜两罐。"
张圣青走过来，胳膊肘撑在灶台上："我闻着比糖霜山楂还甜。"他突然凑近她耳尖，"方才陈三娘跑来说，你在集市把赵春兰怼得跳脚？"
李巧瓶手一抖，糖水溅在灶台上："你怎么知道的？"
"我守铺子的时候，王婶子来买香叶，说你像只护崽的母豹子。"张圣青笑出声，伸手替她擦掉鬓角的糖渍，"我欢喜。"
李巧瓶望着他眼里的光，喉头发软："圣青，我想......开分铺。"
"分铺？"
"县城西头有间空铺子，离茶楼近。"她搅着糖水的手慢下来，"我琢磨着，十香粉能进茶楼，往后还能卖香包、香胰子......"
张圣青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粗糙，沾着木料的碎屑，却暖得烫人："你要开，我就去寻车拉货；你要跑县城，我就陪你赶早市。
你忙我陪你忙，你闲我陪你闲——"他挠了挠后脑勺，"就像现在这样。"
李巧瓶的眼睛酸了。
前世她沉塘那晚，也是这样的月光，她缩在草席下等张圣青回来，等来的却是婆母举着灯，说"你男人不要你了"。
如今他站在这里，说要陪她忙陪她闲，连月光都软得像糖霜。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
李巧瓶愣住——【香料铺筹备任务】进度100%，奖励己发放：防贼铜铃（系于门窗，异声即响）、《西域蜜香方》（含二十种香料配比，可制香膏、香粉）。
她望着灶台上的铜锅，倒影里的眼睛亮得惊人。
原来香料不止能入菜——十香粉暖了王婶子孙子的胃，桂花糖水甜了刘掌柜的心，往后这《西域蜜香方》，要香进整个县城的魂里。
"想什么呢？"张圣青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舀了勺糖水递过来："尝尝？"
李巧瓶张嘴接住。
甜津津的桂花香在舌尖化开，她望着窗外的香料铺招牌——"巧香斋"三个字被月光镀了层银边。
明日就是开张吉日，她摸了摸袖中温热的铜铃，忽然听见隔壁院子传来赵春兰的骂声："明儿定要她好看！"
风卷着桂香扑进来。
李巧瓶把铜铃系在窗棂上，听着它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转头对张圣青笑："明儿，该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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