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瓶蹲在灶房里搅着酒坛时，鼻尖还萦绕着桂花香。
这坛酒她泡了七日，每日寅时就起来添半盏蜂蜜，系统奖励的配方上写着"晨露桂花入酒，最是勾人肠"，她便真的天不亮就去后山折枝，衣襟沾着露水也不在意。
"巧瓶，街上传话来说，王记酒楼的陈掌柜在铺子门口转三圈了。"张圣青掀帘进来，手里还攥着两串糖画——是他送货路过糖人摊顺道买的，"他说要订十坛，我没应，等你拿主意呢。"
李巧瓶舀起一勺酒浆，琥珀色的液体在晨光里拉出细丝，甜中带点清冽的香气"倏"地窜进鼻腔。
她舔了舔唇角，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先不接大单子。"手指在坛口比划两下，"咱们头回卖酒，得吊足胃口。"
张圣青把糖画往她嘴边送："我家小灶王心里有数。"见她躲着不接，故意用糖画碰她鼻尖，"昨儿你说要'香过县太爷的私藏'，我瞧着这味儿，怕要香到知府衙门去。"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李巧瓶刚掀开门帘，就被一阵风卷着的惊叹声撞个满怀——
"这是啥味儿？比我家过年煮的醪糟还甜！"
"东头孙娘子的桂花酿？
不对，那味儿带酸，这是蜜里泡过的桂子！"
"巧香斋的新酒！
我听隔壁卖菜的老张说，巧瓶娘子昨儿在后院烧了半宿松枝，说是要去酒腥气！"
青石板路上挤了半条街的人，有拎着瓦罐的妇人，有扛着扁担的脚夫，连穿湖蓝衫子的酒楼伙计都挤在前头，手里攥着银钱叮当作响。
李巧瓶一眼就瞅见王记的陈掌柜踮着脚，脑门儿上的汗把瓜皮帽都浸软了："巧瓶娘子，我家楼里的雅间就等这坛酒撑台面呢！
您给个准话，今儿能卖几坛？"
"头回酿，就十坛。"李巧瓶扶着门框笑，声音脆得像敲玉板，"一坛三钱银子，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三钱银子够买半袋米，可那桂花香裹着酒香往人喉咙里钻，有个粗布短打的汉子把瓦罐往地上一墩："我买！
昨儿我家那口子还说，要是能喝上这么香的酒，她能多给我盛半碗饭！"
张圣青抄起算盘往柜台上一搁，痞气劲儿上来了："列位排好队啊，我家巧瓶的手可是金贵的，碰洒一滴酒——"他故意拖长音调，瞥了眼李巧瓶泛红的耳尖，"得拿十坛酒赔罪。"
日头爬到半竿子高时，十坛酒己经卖出去八坛。
李巧瓶正低头包最后两坛的红布，忽见个穿月白衫子的身影挤到跟前。
阿翠的绢帕掩着半张脸，腕子上的银镯子叮铃作响："巧瓶姐，我家主母让我来问......"她眼尾扫过张圣青，声音软了软，"能不能把这酒的方子卖我们？
五十两银子，现银。"
李巧瓶的手顿了顿。
前世赵春兰也是这样，先派丫鬟来探底，等她不肯松口，就趁夜砸了她的酱菜坛子。
她抬眼时笑意未减，指尖却捏紧了袖中的试金石——系统奖励的小玩意儿，说是能辨百毒。"春兰嫂子要是喜欢，我让人送两坛过去。"她把最后一坛酒推给陈掌柜，"可这方子啊......"她歪头看张圣青，"我家那口子说了，巧香斋的东西，只卖真心。"
阿翠的脸刷地白了，攥着绢帕的手首抖。
张圣青本来靠在柜台边打扇，听见这话突然首起身子，浓眉一挑："巧瓶说的对。"他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我张圣青卖货郎出身，最知道真心值几个钱——比五十两可金贵多了。"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喝彩，阿翠咬着唇退到街边。
李巧瓶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的"防止配方外泄"，指尖着试金石，心底浮起一丝警觉。
首到日头偏西，最后两坛酒也被抢光。
张圣青蹲在门槛上数银钱，铜盆里的碎银堆成小山："今儿赚了一两七钱，比烤串强多了。"他抬头时，正见李巧瓶盯着酒坛发怔，"想啥呢？"
"总觉得要出事。"李巧瓶把试金石在掌心转了转，"赵春兰没这么好打发。"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卖菜的王婶子举着酒坛冲进来，坛口的红布被扯得稀烂："巧瓶娘子！
我刚买的酒......"她抖着手掀开布，浑浊的酒液里浮着片黑叶子，"这、这是不是毒？"
李巧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接过酒坛，试金石刚碰到酒液就"嗤"地冒起青烟。
果然是毒！
她抬眼扫过人群，正看见赵春兰躲在街角，帕子下的嘴角勾着冷笑。
"各位乡邻！"李巧瓶突然提高声音，把那坛毒酒往地上一放，"巧香斋的酒要是有毒，我李巧瓶当场喝给你们看！"她抄起另一个未开封的酒坛，"但要是没毒......"她猛地掀开红布，桂香混着酒香"轰"地炸开，"就请各位替我做个见证！"
她舀了一碗酒，当着众人的面仰头饮尽。
张圣青"腾"地站起来，刚要拦，就见她冲自己眨眨眼——试金石试过了，这坛酒没问题。
人群安静得能听见蝉鸣。
李巧瓶抹了抹嘴角，把碗递给王婶子："婶子尝尝？"
王婶子抖着手抿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甜！
比蜜还甜！"她扭头瞪着赵春兰的方向，"哪个缺德的往酒里下毒？
我王婶子第一个不答应！"
围观的人跟着起哄，赵春兰的脸白得像张纸，转身就往巷子里跑。
张圣青刚要追，李巧瓶扯住他的袖子："算了，她跑不了。"
日头落进西山时，铺子终于安静下来。
李巧瓶蹲在灶房收拾酒坛，突然听见瓦檐上有响动。
她抬头望去，正撞见陈三娘缩着脖子往酒坛里探头，鼻尖还沾着半粒饭粒——这小妮子，怕是又嘴馋了。
李巧瓶刚要喊，陈三娘却"哎呀"一声摔下来，酒坛"哐当"倒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去扶，酒液却顺着砖缝流进阴沟，散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陈三娘摔进酒坛堆里时，还攥着半块碎瓷片，酒液顺着她的月白衫子往下淌，活像只被糖蜜糊住的花蝴蝶。
卖菜的王婶子蹲下身要扶，她却"咯咯"笑起来，手指头戳着王婶子的脸："甜！
比我娘藏在柜顶的蜜饯还甜......"话音未落，眼尾一耷，歪在王婶子怀里睡着了。
"这小妮子，准是偷喝了巧香斋的酒！"围观的妇人哄笑起来，王婶子捏着她后领往自家竹筐里塞："我先送她回去，等醒了再让她阿娘来谢巧瓶娘子。"李巧瓶望着竹筐里东倒西歪的小脑袋，刚要应，张圣青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你瞧赵春兰——"
街角的柳树下，赵春兰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青缎裙角扫过地上的酒渍。
李巧瓶眯起眼，前世赵春兰就是用这种"无意路过"的姿态，把她的腌菜坛子推下台阶的。
第二日晌午，陈三娘的尖嗓门儿就炸响在巧香斋门口："我表姐的酒最好喝！
我昨儿喝了三大口，醉得看见张表哥守着门冲我笑——"她扒着门框晃悠，发辫上的红绒花跟着乱颤，"他从早到晚都在这儿，比我家院里的大黄狗还乖！"
赵春兰不知何时挤到人群前头，帕子掩着嘴"哎呀"一声："三丫头这话说的，咱们小媳妇守铺子是本分，可大男人整天在门口晃......"她眼尾扫过张圣青搭在柜台边的手，"莫不是怕自家娘子被人瞧了去？"
李巧瓶正擦着酒坛的手顿住。
她抬眼时，正撞见赵春兰眼底闪过的阴鸷——前世她就是用"丈夫看管太严"的流言，把她逼成了"善妒"的笑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攥着抹布的手松开来，歪头冲张圣青笑："我家那口子啊，是怕我累着。"她故意提高声音，"昨儿他说，巧香斋的酒这么香，万一被哪个馋嘴的偷喝了——"她瞥向陈三娘，"像某些人似的，他可得守紧喽。"
人群里爆发出哄笑。
陈三娘跺着脚扑过来："表姐你坏！
我那是帮你试酒......"赵春兰的脸涨得通红，帕子绞成了麻花，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李巧瓶眼尖地看见她指缝里渗出的血丝——这是气狠了犯了旧疾？
她心底冷笑，前世赵春兰也总用"气病"来博同情，今儿倒省得她动手了。
"春兰嫂子这是怎么了？"张圣青突然挤过来，手里还拎着半袋草药，"我刚去药铺抓了枇杷膏，治咳嗽最管用。"他把药袋往赵春兰怀里一塞，笑得痞里痞气，"巧瓶说都是自家人，可不能见外。"
赵春兰的指尖捏得发白，到底没敢接，转身捂着脸跑了。
陈三娘追在她后头喊："嫂子你等等我！
我还没说完张表哥多......"话没说完就被李巧瓶捞回铺子，往她嘴里塞了块桂花糖："小馋猫，再胡说就不让你喝新酿的梅酒了。"
暮色漫进灶房时，李巧瓶还在搅着砂锅里的糖水。
蜜枣在沸水里滚成琥珀色，甜香混着灶膛里的松木香，把张圣青的影子都浸得发软。
他靠在门框上，瞧着她沾了糖渍的指尖，突然伸手舔了一下："比酒还甜。"
李巧瓶手一抖，木勺"当啷"掉进锅里。
她红着脸要躲，却被他拦腰抱在怀里："昨儿看你喝那碗毒酒，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低得像揉碎的月光，"往后再遇上这种事，让我来。"
"你呀......"李巧瓶转身戳他的胸口，"今儿赵春兰那副样子，不就是你气的？"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围裙兜里摸出块铜牌，"系统提示说'稳固香料铺根基'任务完成了，给了防毒试金石和市井酒楼人脉网。"她展开那张泛黄的名单，"王记陈掌柜、福来楼周娘子......有了这些，咱们开酒楼的事儿......"
"你想干啥，我都陪。"张圣青打断她的话，指腹着她手背上的糖渍，"你熬糖水，我就扇风；你调酱汁，我就递碗；你站在酒楼门口迎客——"他突然凑近她耳边，"我就站在你后头，把那些想占便宜的登徒子都瞪跑。"
李巧瓶笑出声，刚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敲梆子的声响。
更夫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注意火烛——"张圣青探头往外看，又缩回来冲她挤眼："听说下个月县城要办厨艺大会，说是要评出个'金勺娘子'。"他故意拖长音调，"到时候我家小灶王要是拿了头名......"
李巧瓶的手指在名单上顿住。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脸上，映得眼底亮堂堂的。
她把名单叠好收进木匣，转身往张圣青手里塞了块糖："到时候啊，你可得把铺子里的酒都备足了。"她望着灶膛里跃动的火苗，嘴角慢慢来，"说不定......有人要在擂台上，让全县城都尝尝巧香斋的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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