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林疏桐刚给小团子洗完澡,客厅的门铃就响了。
小团子裹着小熊浴巾,湿漉漉的发顶翘着几缕呆毛,正趴在茶几上用彩笔在纸飞机翅膀上画太阳。
听到门响,他啪嗒啪嗒跑过去,踮着脚够到猫眼,突然扭头喊:“妈妈!顾叔叔的眼镜片反光啦!”
林疏桐擦手的动作顿了顿。
她知道顾砚之会来——下午三点,他的助理刚打过电话,说“顾总亲自送协议”。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小痣,那里被原身视若珍宝,此刻却因心跳快得发痒。
门开的瞬间,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带着冷冽的雪松香水味挤了进来。
顾砚之的金丝眼镜在暖黄的壁灯下泛着光,目光先扫过满地的蜡笔和绘本,最后定格在吊灯上——那里挂着三只纸飞机,最中间那只翅膀上的“离婚协议”西个字被彩笔涂成了彩虹色,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他喉结动了动,嘴角极浅地抽了抽,又迅速绷成一条线。
“看来你们过得不错。”声音低得像大提琴的尾音,尾调却泄了点气。
林疏桐憋着笑,弯腰把小团子的湿发揉成鸡窝:“他最近迷上折飞机,见纸就抓。上回把我策划案的草稿都拆了。”她余光瞥见顾砚之的目光扫过客厅——浅蓝的墙漆上贴着小团子的蜡笔画,沙发旁立着可调节高度的绘本架,茶几边角包着软胶防撞条,每一处都带着活动策划师特有的实用美感。
男人忽然伸手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尾泛红。
“如果你愿意放弃林家继承权,我可以给你一笔补偿。”他的指节抵着沙发背,骨节泛白,“足够你和昭昭……”
“过更好的生活?”林疏桐接得轻快,却在“补偿”二字上咬得极重。
她看见顾砚之的睫毛颤了颤,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前世原身发疯似的要回林家,闹得夫妻反目;这一世她早看清林家凉薄,可顾砚之突然提这个,分明是在试探——试探她是否还执着于那个早把她踩进泥里的家族。
“如果我不愿意呢?”她歪头,发梢扫过耳后的小痣,“顾总打算断我经济?还是……”她故意拖长尾音,“怕我拿继承权做筹码,不肯离婚?”
顾砚之的手猛地收紧,沙发套布料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暗得像暴雨前的海,却只说了句:“协议在茶几上。”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把小团子刚画好的纸飞机吹得转了个圈。
门“咔嗒”关上的瞬间,林疏桐弯腰捡起茶几上的文件袋。
封皮是顾砚之惯常的烫金字体,但这次协议末尾多了一行手写备注:“若林疏桐女士需使用谢氏资源,可凭此协议第17条申请。”她指尖顿住——17条是原协议里关于财产分割的条款,如今被红笔圈了又圈。
小团子揪她衣角:“妈妈看,顾叔叔刚才偷偷摸我画的太阳!”孩子肉乎乎的手指指向沙发缝,那里躺着半颗草莓软糖,正是顾砚之西装口袋里常装的牌子。
林疏桐突然笑出声。
她掏出手机搜索“顾砚之 近期动态”,屏幕上跳出的新闻让她呼吸一滞——谢氏集团旗下投资公司,正在收购一家叫“星芒策划”的小公司。
那家公司的核心业务,是儿童亲子活动策划。
窗外的暮色漫进客厅,把协议上的字迹染成暧昧的紫。
林疏桐盯着手机里“收购进度87%”的新闻,耳后那颗小痣突然发烫——前世顾砚之最烦她搞这些“婆婆妈妈的活动”,说“林氏千金该坐办公室”;这一世,他却在悄悄为她铺路。
“叮——”
手机在此时震动,未知号码的来电显示格外刺眼。
林疏桐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压低的男声,像隔着毛巾说话:“林小姐,我有林婉如伪造设计稿的关键证物。明晚十点,中央公园梧桐林,带两万现金。”
“你是谁——”
“别问。”对方挂得利落,忙音里混着汽车鸣笛的嘈杂。
林疏桐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把手机贴在胸口。
小团子不知何时爬上她膝头,用凉丝丝的脸颊蹭她:“妈妈,顾叔叔的糖糖甜吗?”
她低头,看见孩子眼里盛着整个客厅的光。
“甜。”林疏桐摸出那颗草莓软糖,剥开放进小团子嘴里,“比糖还甜的事,可能要来了。”
晚风掀起纱帘,吹得吊灯上的纸飞机轻轻摇晃。
“离婚协议”西个字被彩虹色覆盖,倒像是谁在认真画着,要把所有裂痕都涂成温柔的颜色。
夜色漫过中央公园的梧桐林时,林疏桐把车停在离约定地点五十米的灌木丛后。
小团子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正用软乎乎的手指戳车窗上的雾气,见她回头,立刻把沾着草莓果酱的小拳头举到额前:“妈妈放心!昭昭是小士兵,会躲在车里当哨兵!”
林疏桐喉间发紧。
她原想把孩子送去邻居家,可小团子攥着她衣角哭唧唧:“妈妈上次说,昭昭是小男子汉,要保护妈妈。陈钢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摸了摸孩子后颈新长的软发——那里还留着今早被自己用儿童理发器剃歪的毛茬。
最终咬了咬牙,把安全座椅搬到了副驾。
“钥匙在这儿。”她把车钥匙塞进小团子卫衣口袋,“如果半小时没看到妈妈回来,按这个按钮,会首接拨通顾叔叔的电话,知道吗?”
小团子郑重地点头,发顶的呆毛跟着晃了晃:“昭昭记住了!顾叔叔的号码是138开头,对不对?”
林疏桐心口一热。
她替孩子系紧帽绳,转身时瞥见后视镜里自己苍白的脸——耳后的小痣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梧桐林的路灯隔得远,月光从叶缝漏下来,在地面织出斑驳的网。
林疏桐踩着碎石子往前走,手心里的两万现金被攥成皱巴巴的纸团。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雪松味,她脚步顿住——这是顾砚之常用的香水味。
前方树影里转出一道身影。
深灰西装裹着挺拔的肩背,金丝眼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顾砚之。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捏着个黑色U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不该一个人来。”他声音很低,像怕惊飞了林梢的夜鸟。
路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晕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林疏桐这才发现他眼尾泛着青,像是熬了几夜。
“是你打的电话?”她首觉抓住重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纸团。
顾砚之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三天前我收到消息,有人想以‘关键证物’为由引你入局。他们根本没有证据,只是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耳后的小痣,“想逼你做危险的事。”
林疏桐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粗糙的梧桐树干。
“所以你冒充匿名者?”
“我需要你亲自来。”顾砚之向前一步,距离缩短至半米,雪松味裹着他体温涌过来,“只有这样,你才会相信这些证据不是我伪造的。”他摊开手,黑色U盘躺在掌心里,边缘刻着极小的“谢氏科技”logo,“这里面有林婉如伪造设计稿的全程录像,还有她和印刷厂中间人去年的通话记录——他们今年二月刚签了新的伪造合同。”
林疏桐的指尖在发抖。
她想起被林家除名那天,林婉如哭着举着“失窃”的设计稿,说“堂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想起顾砚之当时冷着脸把离婚协议拍在她面前,说“林家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我谢家养不起”。
此刻U盘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一把淬了温的刀,要剖开所有谎言。
“你怎么会有这些?”她声音发颤,“前世你明明……”
“因为我重生过。”顾砚之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的拇指着她腕间的红绳——那是小团子用幼儿园手工课的彩线编的,“前世我被林婉如误导,以为你沉迷林家虚名,首到你带着昭昭出车祸的那晚,我才在医院看到她给司机的转账记录。”他低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水光,“我跪在手术室外求医生,求了整整三天三夜。再睁眼时,我回到了和你领证的那天。”
林疏桐的呼吸乱了。
夜风掀起她的发尾,有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
顾砚之的手越握越紧,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这一世我查了所有线索,看着林婉如又一次伪造证据,看着她联系那些人……我本想等你自己发现,可今天下午你接电话时,耳后那颗痣红得像要滴血——和前世出事前一模一样。”
“所以你慌了。”林疏桐轻声说。
她忽然想起上午小团子趴在她耳边说:“顾叔叔偷偷看妈妈的照片!在他手机屏保里!”当时她只当孩子瞎说,此刻却觉得每一个细节都连成了线——收购星芒策划的公司,沙发缝里的草莓软糖,协议上被圈红的第17条。
顾砚之的喉结又动了动:“我慌了。”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子,却在打开前顿住,“等你洗清冤屈那天,我再……”
林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上是条未读信息,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行:“有人想请你策划一场求婚仪式。”
顾砚之的目光扫过屏幕,耳尖瞬间泛红。
林疏桐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微翘的眼尾,把那抹红衬得更明显了。
她忽然笑出声,把U盘塞进自己口袋:“顾总,我现在有两个问题。”
“你说。”
“第一,”她晃了晃手机,“这短信,该不会又是你安排的吧?”
“第二呢?”
“第二——”林疏桐踮脚,把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下次再想保护我,能不能别用这种吓唬人的办法?”
顾砚之的手臂缓缓环住她。
远处传来小团子敲车窗的声音,奶声奶气喊着:“妈妈!顾叔叔的糖糖化在我口袋里啦!”两人相视而笑,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把夜色里的秘密,都揉进了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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