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杯在林疏桐掌心转了三圈，冰块撞着金属壁发出细碎的响。
她垂眼盯着吧台下暗格里露出的半页泛黄手稿，墨迹在灯光下泛着淡蓝——那是母亲用修复古籍的矿物颜料写的，“影子”鸡尾酒配方，最后一行字被咖啡渍晕开，只余下“青铜纹”三个模糊的字。
程砚舟的目光跟着她的指尖移动，见她用镊子夹起一片薄荷叶，叶底沾着星点金粉。“这是...”他刚开口，就被摇酒器剧烈的晃动声截断。
林疏桐手腕发力，金属杯碰撞出急雨般的脆响，发梢扫过锁骨处的丝巾，那里藏着母亲坠楼时握在掌心的青铜扣。
酒液倒入郁金香型杯时，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拉出丝滑的弧度。
林疏桐推过酒杯，杯底压着片被金粉染过的薄荷叶，叶脉形状竟与青铜扣上的云雷纹分毫不差。
程砚舟端杯的手指顿了顿。
他抿了一小口，喉间立刻泛起熟悉的沉香味——是去年在陈九老宅翻出的古籍里记载的“九窍塞”配方，古墓中用来防腐的香料，混着龙舌兰的辛辣，像把钝刀刮过记忆。
“古墓香料。”他放下杯子，指节叩了叩杯壁，“你母亲的手稿？”
林疏桐的睫毛颤了颤。
她扯下丝巾角擦手，露出腕间淡青的血管：“十年前，她最后一次给我调这杯酒，说‘等桐桐长大，就能看懂妈妈藏在酒里的地图’。”她低头盯着自己用鱼线变钥匙时划破的指甲，血珠渗出来，在吧台上晕成小红点，“所以我需要你的情报网。”
程砚舟摸出烟盒，却没点。
他望着酒架顶层的“影子”龙舌兰，想起今早翻她魔术箱时瞥见的红丝绒——那半枚青铜扣此刻应该就贴在她心口。“三年前我当特警，保护的线人是文物走私团伙会计。”他的声音突然低哑，“行动时误杀了个买早点的老太太，线人却在交火中吞了氰化物，怀里揣着张走私路线图，最后一页被撕了，缺口形状...”他指节抵了抵林疏桐的酒杯，“和你那枚青铜扣严丝合缝。”
酒吧门被推开的风卷进来。
周慕白穿着银灰西装站在门口，袖扣闪着冷光。
他扫了眼吧台，目光在林疏桐染着金粉的指尖停留半秒，露出招牌式的温和笑：“程老板，今晚有几位藏家想品品新酒，让小林来服务吧——她调的‘影子’，应该最对胃口。”
林疏桐擦手的动作一顿。
她接过周慕白递来的宾客名单，指甲轻轻划过纸张边缘——有三道极浅的折痕，是被相机连拍时压出的。
抬头时，她正对上二楼包厢半开的百叶窗，金属叶片的反光刺得她眯眼——那角度，刚好能拍清吧台到八号桌的每一步。
程砚舟的调酒杯重重磕在吧台上。
他望着周慕白转身时露出的西装内袋，那里鼓着块方形硬物——是微型监控器的形状。“注意七号桌的水晶灯。”他压低声音，拇指在吧台上快速敲了三下，“螺丝松了，藏着针孔摄像头。”
林疏桐端起托盘的手稳得像石膏像。
她经过周慕白身边时，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水混着淡淡硝烟味——和母亲坠楼那晚，她在楼道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八号桌的客人陆续到齐。
林疏桐摆酒杯时余光扫过座位——穿墨绿旗袍的女士背对消防栓，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对着安全出口，秃顶的中年老板右侧三步是通风管道。
她弯腰调整杯垫，发梢垂落遮住眼睛——所有椅子腿都对着同一个方向，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将她的活动范围框成个精确的圆。
“小姐，酒。”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敲了敲桌面。
林疏桐首起身，托盘突然倾斜。
冰桶里的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滴在地毯上。
她蹲下身，手指触到粗毛地毯下硬邦邦的东西——是枚被踩扁的金属片，边缘刻着极小的“暗月”二字。
头顶传来周慕白的笑声：“小林手生了？”
林疏桐抬头，笑得像被撞翻的酒液般透亮：“抱歉，冰太滑了。”她指尖捏紧那片金属，藏进掌心的魔术暗袋。
起身时，目光扫过二楼包厢——百叶窗己经闭合，只留道细缝，像只正在闭合的眼睛。
林疏桐的指尖在托盘边缘轻轻一勾，作者“陈钢板”推荐阅读《变装调酒师破连环凶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冰桶底部的冷凝水顺着她刻意倾斜的角度滑落，“啪嗒”砸在八号桌旁的地毯上。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她己蹲下身，发尾扫过地面：“实在抱歉，我这就收拾。”
膝盖抵着粗糙的地毯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在椅腿与地板的缝隙里，几点细如星屑的蓝色粉末正泛着幽光。
那颜色像极了母亲手稿里夹着的干花标本，笔记边缘用朱砂笔圈着“蓝焰香料，遇热成毒”。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缝隙，粉末粘在指腹上，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小林？”周慕白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需要帮忙吗？”
林疏桐抬头，眼尾弯出歉意的弧度：“不用麻烦周先生，我很快——”她的手指在地毯下快速蜷起，将粉末拢进掌心的魔术暗袋，“好了。”
程砚舟擦杯子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她起身时有意无意擦过自己手臂的指尖，在吧台下悄悄张开手——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正躺在他掌心，是方才她“失手”时塞进来的。
两人的目光在酒架玻璃上相撞，他用拇指轻轻压了压金属片，她睫毛微颤，算是确认。
“对了。”周慕白忽然迈步上前，西装袖扣擦过她肩头，“最近酒吧总丢些小物件，老板要是不介意，我让人做个安全检查。”他的视线扫过她腰间的围裙口袋，“这位小林姑娘...先配合一下？”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看见程砚舟的指节在吧台下收紧，调酒杯在他掌心转得飞快——那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但她反而笑了，歪头将发绳解开，乌发垂落间，手腕上的银环在灯光下一闪：“周先生是怕我偷酒吗？”她抬起手腕，银环上的暗格“咔嗒”弹开，掉出枚硬币，“我只会变点小魔术。”
周慕白的手指捏住银环。
他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指腹蹭过暗格边缘的划痕——是新磨的，带着毛刺。“雕虫小技。”他松开手，银环在她腕间晃出轻响，“程老板，我去趟洗手间。”
程砚舟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立刻抓起吧台下的对讲机：“老吴，来调酒间。”
后厨门被推开时，林疏桐正将掌心的蓝色粉末倒进程砚舟递来的密封袋。
老吴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凑近看了眼，喉结动了动：“这味儿...像十年前海关扣的那批货。”他从围裙口袋摸出放大镜，镜片压在袋子上，“蓝焰草的灰，混着朱砂，得用古法制才能析出毒素。”
“和我妈笔记里写的一样。”林疏桐的声音发颤，她摸出颈间的青铜扣，在灯光下与金属片并排放着——青铜扣的云雷纹尾端缺了块，金属片边缘的纹路刚好能补上。
程砚舟突然伸手按住她发抖的手背。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调冰酒的凉意，却让她眼眶发热：“老吴的化验室在地下室，今晚就能出结果。”
“不用了。”老吴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报关单，“当年那批货的货主叫‘影子贸易’，联系人留的电话...”他指节敲了敲金属片，“和这上面的暗纹编号能对上。”
林疏桐的指尖抚过青铜扣，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母亲坠楼前一晚，她躲在衣柜里，看见个穿银灰西装的男人将枚青铜扣塞进母亲手里，说：“这是最后的线索，蓝焰草...”
“妈妈。”她低声呢喃，青铜扣贴着心口发烫，“我找到你了。”
程砚舟没说话。
他转身从酒架顶层取下瓶黑丝绒包裹的香水瓶，瓶身刻着模糊的外文，标签边缘泛着茶渍：“三年前线人出事那天，我在现场捡到的。”他将瓶子推到她面前，“里面的香水味...和你说的楼道里的一样。”
林疏桐拧开瓶盖，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涌出来。
她的呼吸突然一滞——这正是周慕白身上的味道。
酒吧的挂钟敲响十二下时，程砚舟的手机在吧台上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峰皱起：“喂？”
“程老板，明早八点。”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带小林来局里配合调查。”
林疏桐望着他骤然沉下的脸色，窗外的夜色正漫过霓虹灯牌。“夜枭”两个字在玻璃上投下阴影，像只蓄势待发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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