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穿透酒吧的玻璃时，林疏桐正盯着苏晚晴被铐住的手腕。
那双手刚才还攥着摔碎的酒杯，现在却像两片枯叶，在冷白的手铐里簌簌发抖。
她喉结动了动，终于在警察推她出门前，哑着嗓子喊了句：“不是我……是影子先生……”
“影子先生？”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母亲遗留的笔记里，这个名字被红笔圈了七遍，旁边画着带螺旋纹的青铜扣——和她颈间那半枚，纹路严丝合缝。
程砚舟的手指突然覆上她手背，体温透过变装用的薄纱手套渗进来：“市局李队说，苏晚晴住所搜出一瓶‘蓝月’香水。”他拇指蹭过她腕骨，“瓶底嵌了块微型芯片。”
林疏桐的呼吸骤然一滞。
母亲笔记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剪报，标题是《文物走私案关键线索：微型芯片联络》，配图正是这种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薄片。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程砚舟深潭般的眼睛——他叼着的烟不知何时掉在吧台上，火星早灭了，只余半截焦黑的滤嘴。
“我去趟警局。”程砚舟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痞气的笑里带着刀，“李队欠我个人情。”
林疏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喉间泛起铁锈味。
三年前她蹲在孤儿院顶楼看星星时，也这样攥着半枚青铜扣——那天她翻到母亲的工作日记，最后一页写着“蓝月香水，程家旧宅”，墨迹被泪水洇开，像朵畸形的花。
凌晨三点，酒吧后巷的灯忽明忽暗。
程砚舟的摩托车停在垃圾箱旁，后车架上坐着抱笔记本的老吴。
老头鬓角沾着机油，见林疏桐过来，冲她晃了晃U盘：“小程说这芯片防拷贝，我用烤箱烤了十分钟——”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成了！”
屏幕亮起的瞬间，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绿色代码如瀑布倾泻，最后定格在“地下拍卖会：11月15日，码头17号仓库”，下方名单里，“SS - 07”西个字母刺得她眼眶发酸。
母亲坠楼现场的证物清单上，正写着这个编号——当时警方说是“误标”，可现在，它正和“青铜爵杯”“唐寅手卷”并列在走私品名录里。
“11月15日……”程砚舟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还有三天。”他突然倾身靠近林疏桐，烟味混着薄荷酒气裹住她，“苏晚晴手机里有个备注‘陈姐’的号码，是‘云顶’酒吧的经理。死者小夏死前三天，和她通过七通电话。”
林疏桐摸着颈间的青铜扣，突然笑了：“变装成采购员怎么样？”她扯下假发，露出利落的短发，“我查过，‘云顶’下周要办调酒师交流会，正好需要采购一批限量款醒酒器。”
程砚舟的目光在她变换的眉形上停留两秒，突然伸手揉乱她头发：“记得把耳钉换成珍珠的。”他从吧台底下摸出一个丝绒盒，“周慕白上周送我的，说是拍卖行客户定制款——”他眨眨眼，“现在归你了。”
“云顶”酒吧的水晶灯在林疏桐头顶流转。
她穿着酒红色西装裙，腕间挂着程砚舟给的珍珠耳钉，正把醒酒器样品推到陈姐面前：“这批是意大利手工吹制的，瓶身弧度最适合……”
“林小姐真专业。”陈姐的香水味裹着甜腻的栀子香，“小夏在时，总说想找这种……”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越过林疏桐的肩。
林疏桐顺着看过去。
私人品鉴会的玻璃门虚掩着，两个身影的轮廓投在毛玻璃上。
左边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是常来“夜枭”的周慕白；右边的身影略矮，背对着门，却让林疏桐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手腕上的翡翠串珠，和秦墨上周在“夜枭”展示的那串，颜色一模一样。
“林小姐？”陈姐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疏桐收回目光，指尖轻轻叩了叩样品盒：“陈姐要是满意，我们明天就签合同。”她笑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黏在那扇虚掩的门上。
品鉴会里传来玻璃杯相碰的脆响，混着周慕白低低的声音：“……码头17号的货，秦先生确定要……”
“叮——”林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程砚舟发来的消息：“老吴说芯片里还有段音频，关于‘SS - 07’的来源。”
她望着品鉴会门后晃动的影子，突然觉得颈间的青铜扣烫得惊人。
明天，不，今晚，她必须弄清楚——那个叫秦墨的古董商，和周慕白，还有“影子先生”，到底织着一张多大的网。
林疏桐的瞳孔在品鉴会水晶灯下微微收缩。
毛玻璃后那道身影转过半侧，腕间翡翠串珠随着抬臂动作轻响，而他掌心托着的羊脂玉佩——镂空处蜿蜒的螺旋纹，竟与她颈间半枚青铜扣的纹路如出一辙。
“陈姐，我去给贵宾室添杯酒。”她端起银托盘的手稳得像是经过千次练习，指腹却在托盘边缘的雕花处按了按，藏在袖管里的微型磁铁轻轻震动。
路过虚掩的门时，她故意让托盘撞上门框，“哎呀”一声。
门内传来周慕白的低咒：“谁——”
“实在对不住。”林疏桐侧着身子挤进去，发梢扫过秦墨的肩，“贵宾室的冰桶空了，我给您换...”她的目光精准锁在秦墨掌心的玉佩上，那抹乳白在他指缝间流转，螺旋纹在壁灯下泛着冷光。
秦墨抬眼时，她恰好垂下头，发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托盘里的醒酒器折射出细碎光斑，她借着调整位置的动作，袖口的磁铁轻轻擦过秦墨手背——那枚玉佩突然从他指缝滑落，“当啷”掉进托盘。
“您的玉佩！”林疏桐惊呼着弯腰，另一只手己将预先藏在托盘夹层的仿制品按在掌心。
指尖相触的瞬间，磁铁吸住原物，她迅速首起身子，“抱歉，是我手滑...”
秦墨接过玉佩时皱了皱眉，指腹反复纹路。
林疏桐的心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若发现重量不对，这局就全砸了。
好在周慕白扯了扯他袖子：“老秦，时间不早了。”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林疏桐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己被冷汗浸透。
她借去洗手间的由头钻进杂物间，锁上门后颤抖着掏出玉佩。
螺旋纹在手机电筒光下泛着幽光，与颈间青铜扣严丝合缝的契合处，渗出细密的鸡皮疙瘩。
“夜枭”酒吧打烊时，后巷的风裹着梧桐叶扑在玻璃上。
林疏桐把玉佩拍在程砚舟面前时，他正在擦拭调酒杯的手顿了顿——那枚玉佩在吧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却让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显微镜在吧台第三个抽屉。”他扯掉袖扣，露出手臂上未完全消退的旧疤，“老吴说这种玉是缅甸老坑料，中间有夹层。”
镊子尖刚触到玉佩表面，林疏桐就听见“咔”的轻响。
程砚舟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镜片后相撞——玉佩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从码头17号仓库开始，穿过老城区几条暗巷，最终指向郊外废弃的纺织厂。
“十年前...”程砚舟的拇指重重按在纺织厂的标记上，喉结滚动，“我师父追的那批被盗文物，运输路线跟这个一模一样。”他突然抓起手机翻出旧照片，屏幕上是张泛黄的卷宗扫描件，“看这里，证物清单里也有块带螺旋纹的玉佩——当时目击者说，走私头目总把它挂在腰上。”
林疏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母亲笔记最后一页的“蓝月香水，程家旧宅”在眼前晃动，而此刻这张路线图，正像根锋利的针，将十年前的迷雾戳出个窟窿。
“叮铃——”
酒吧前门的铜铃突然响起。
两人同时转头。
秦墨站在门口，黑色大衣沾着夜雾，目光像把淬毒的刀，精准锁在林疏桐颈间的青铜扣上。
他抬手解开围巾，露出喉结下若隐若现的红绳——那上面，正挂着枚与她方才替换的玉佩纹路相同的仿制品。
“小姐。”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你今天身上的香水味...”他慢慢走近，鞋跟敲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比心跳还清晰，“像极了位己故的朋友。”
林疏桐的后背抵上冰凉的酒柜。
她能闻到秦墨身上的松木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檀味，那是母亲修复古物时常用的香灰味道。
袖中机关的硬币硌着腕骨，她想起变装术里最紧要的那条：越是慌乱，越要笑得像朵开在刀尖上的花。
“是吗？”她歪头，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的青铜扣，硬币在袖中“咔嗒”滑入机关槽，“那我得谢谢她的推荐了。”
秦墨的目光在她笑意里顿了顿，忽然扯出个极淡的笑。
他转身走向吧台，大衣下摆扫过林疏桐脚边的阴影：“来杯‘影子’。”他敲了敲桌面，“限定款。”
程砚舟的调酒杯在手中转了个圈，透明液体在杯壁上凝成水珠。
林疏桐望着秦墨后背，袖中硬币的机关微微发烫——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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