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黑色大衣扫过吧台边缘时，林疏桐闻到了更清晰的檀木香——混着极淡的化学试剂味，像极了文物修复室里用来清理青铜器的弱酸性溶液。
她的后槽牙轻轻咬住舌尖，这是变装术里克制情绪的老办法，喉间却还是泛起一丝腥甜。
“影子。”秦墨的指尖敲在橡木吧台上，指节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是某种染料，“限定款。”
程砚舟的调酒杯在掌心转了个圈，透明的金酒划过弧光。
林疏桐注意到他垂在吧台下的手快速蜷了蜷——那是两人约好的“准备行动”暗号。
她弯腰从酒柜下层取苦精瓶，青铜扣在锁骨处轻轻撞了下玻璃，脆响混着心跳声，在耳中格外清晰。
母亲的配方本在记忆里翻页。
蓝月香水的基底是橙花与晚香玉，而“影子”鸡尾酒的苦精配比，正是用蓝月的前调调出来的。
林疏桐往摇酒壶里加冰时，冰块裂成细渣，冰屑落在手背，凉得她想起十岁那年，蹲在警局证物室门口，透过门缝看见母亲的工作笔记被装进证物袋，最后一页写着“蓝月香水，程家旧宅”的字迹，被水渍晕开成模糊的蓝。
“需要帮忙吗？”她抬头对程砚舟笑，指尖在摇酒壶上敲了三下——这是“检查顾客随身物品”的密语。
程砚舟的烟在指间顿了顿，没点，却借势弯腰擦吧台，目光扫过秦墨垂在身侧的左手。
秦墨的手腕上缠着深棕色皮绳，串着三颗不规则的青金石。
林疏桐倒酒时故意倾斜摇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拉出金线，余光却锁着那串手链——第三颗青金石的底部有道极细的裂缝，随着秦墨抬手拿酒杯的动作，裂缝里滑出半根银色针尖，在暖黄的吧台灯下闪了闪。
和苏晚晴命案现场找到的微型注射器一模一样。
“味道。”秦墨的第一口酒含在嘴里，喉结动了动，目光突然锐利如刀，“和十年前蓝月香水的尾调......”他没说完，指节扣住杯壁的力道大得指腹泛白，“你从哪儿学的这配方？”
林疏桐的心脏在胸腔里撞了两下。
她拿起柠檬皮，用吧刀削出弯月形的薄片，指甲盖抵着果皮边缘，汁水溅在虎口，刺痛感让她的笑更鲜活：“复古配方杂志上翻到的，秦先生这么问，难道认识调香师？”
秦墨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放下酒杯时，杯底与吧台相撞发出轻响，林疏桐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的指甲比其他手指长半寸，甲缝里卡着黑色粉末——那是古旧青铜器上常见的铜绿氧化物。
程砚舟的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
他背过身去接，声音混着冰块摇晃的脆响：“陆小满？
老吴的醒酒汤熬好了吗？“林疏桐知道，这是让驻唱歌手去后厨通知老吴锁好后门的暗号。
“说到香水......”林疏桐擦着吧台，将秦墨的酒杯往他手边推了推，“上周有个女孩来找我调香，说她总在半夜闻到茉莉香，结果第二天下楼就发现邻居死在楼梯间。
警察查了三个月才发现，茉莉香是凶手用缓释毒药调的，挥发时间正好吻合案发时段。“
秦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青金石手链上的针尖又滑出一点，在杯壁上刮出细不可闻的声响。
林疏桐看见他眼底闪过慌乱，像块石子投入深潭，很快又被笑意掩盖：“小姐很会讲故事。”
“故事而己。”林疏桐的袖中机关硬币硌着腕骨，那是变装用的假痣贴片，必要时可以黏在脸上改变轮廓，“不过听说最近酒吧街有款新香水在流通，闻起来像檀木混松针......”她突然顿住，盯着秦墨身后的挂钟，“呀，十点了，陆小满该来换班了。”
酒吧后门传来脚步声。
陆小满的银色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带着股风扑到吧台前：“桐桐姐！
老吴说今天的醒酒汤加了蜂蜜，让我给秦先生也端一杯？“她说话时故意撞了下秦墨的椅背，秦墨的手肘被碰得一偏，手链上的青金石”咔嗒“掉出半支注射器，滚落在地。
林疏桐弯腰捡的时候，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
她首起身，将注射器放在吧台上，笑容里多了几分天真：“秦先生的手链真精致，这小零件是装饰吗？”
秦墨的脸色瞬间发白。
他猛地站起来，大衣带翻了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吧台上流成河。
程砚舟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侧，手搭在他肩膀上，力度不轻不重：“秦先生急什么？
陆小满刚说老吴熬了醒酒汤，喝完再走？“
林疏桐看着秦墨绷紧的后背，袖中的硬币机关己经就位。
今晚的戏，才到最精彩的部分。
秦墨的后背在程砚舟掌心的压迫下绷成一道硬线。
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突然反手去抓程砚舟的手腕，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腕间青金石手链随着动作哗啦作响。
林疏桐眼尖地看见他另一只手正往大衣内袋探——那里鼓鼓囊囊，不知藏着什么。
“程老板手劲见长啊。”秦墨扯出个扭曲的笑，额头沁出细汗，“不过为个调香的小姑娘出头，犯得着吗？”他的声音发颤，尾音却故意拖得轻佻，像是想用虚张声势掩盖慌乱。
程砚舟的拇指精准扣住他尺骨神经，秦墨的手指立刻蜷成鸡爪。
林疏桐趁机绕到吧台另一侧，袖中假痣贴片早被捏得温热——这是她变装时藏小型证物的惯用手法，此刻却摸出方才捡到的微型注射器，“秦先生，这东西和苏晚晴脖子上的针孔，还有法医在她肺泡里发现的纳米毒素晶体，你说是不是一套？”
秦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
他突然剧烈挣扎，皮鞋跟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撞得吧台上的酒瓶东倒西歪。
陆小满吓得后退半步，银色高跟鞋磕在桌腿上，却仍攥紧手机——那是程砚舟让她提前拨好的110，此刻正开着免提，警笛声从听筒里漏出来，像根细针戳进秦墨的神经。
“安静点。”程砚舟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特警训话时的压迫感，“你最好看看这位小姐接下来要表演什么。”他冲林疏桐挑眉，痞气的笑里藏着刀锋。
林疏桐举起方才秦墨用过的玻璃杯。
她对着杯口轻轻一吹，原本透明的杯壁竟浮起一层淡蓝色雾气，像被谁用毛笔画了层薄霜。“知道为什么你调的‘影子’鸡尾酒，和我母亲笔记里的蓝月香水尾调一模一样吗？”她指尖着杯壁，雾气随着她的动作聚成细小的漩涡，“因为你往香水喷雾里加了纳米级毒素，喷在口红印上，再让死者自己凑过去闻——皮肤接触吸收需要半小时，呼吸道吸入只需要三分钟。”
秦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盯着那团蓝雾，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嘴唇抿成一条白线。
林疏桐知道，那是纳米毒素遇热挥发的特征反应——她提前在酒里加了母亲配方里的橙花精油，与毒素发生反应才会显形。
十岁那年蹲在警局门口，她记住了母亲笔记里所有关于蓝月的记录，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苏晚晴的口红印是你故意印在酒杯上的，对吧？”她逼近两步，青铜扣在锁骨处撞出轻响，“你想让警方以为是情杀，可你忘了，她上个月刚在你拍卖行买了件西周青铜爵——”她指了指秦墨小指上的铜绿，“那东西需要用弱酸性溶液清理，你指甲缝里的，就是残留的铜锈。”
“住口！”秦墨突然嘶吼，脖颈青筋暴起。
他猛地甩动胳膊，竟挣开程砚舟半分，抄起吧台上的酒瓶就要砸。
林疏桐早有准备，变装用的硬币机关“咔嗒”弹出，假痣贴片精准黏在秦墨眉骨上——这是她练了千百遍的障眼法，秦墨下意识去摸，动作顿了顿。
程砚舟趁机扣住他后颈，将他按在吧台上，调酒杯抵在他耳后，“前特警的警棍手法，你试试我敢不敢砸。”
酒吧门被撞开的瞬间，穿警服的赵泽宇带着两名协警冲进来。
他手里的强光手电晃得秦墨眯起眼，手铐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酒吧里格外清晰。
林疏桐看着秦墨被反剪双手按在墙角，突然注意到他大衣口袋里滑出个黑色小瓶——正是方才他喷过的香水。
她弯腰捡起，瓶身冰凉，在掌心像块冻硬的石头。
瓶底有行极小的刻字，她借着手机灯光凑近看，瞳孔猛地一缩。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秦墨被押到门口时突然抬头，脸上还沾着方才挣扎时蹭的酒渍，却笑得像条吐信的蛇，“影子先生才刚刚开始。”他的目光扫过林疏桐，又掠过程砚舟，最后落在吧台上的“影子”鸡尾酒配方本上，“夜枭的调酒师......该换了。”
警笛声渐远后，酒吧里只剩空调的嗡鸣。
林疏桐捏着香水瓶的手微微发抖，程砚舟凑过来时，她正用指甲轻轻刮着瓶底——“下一目标：夜枭酒吧调酒师”的字迹被磨得极浅，却足够让她后背泛起凉意。
“赵队说明早去秦墨家搜查。”程砚舟点燃一支烟，却没抽，任烟雾在指间盘旋，“你猜能找到什么？”
林疏桐没说话。
她望着吧台上那杯没喝完的“影子”，酒液表面浮着层细沫，像极了秦墨方才慌乱时的眼神。
母亲的青铜扣突然发烫，贴着皮肤灼出个小红印——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后半夜，赵泽宇发来消息：秦墨登记的公寓空了三个月，房东说租客总戴帽子口罩，连水电费都是网上交的。
林疏桐盯着手机屏幕，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坠楼时，楼下路灯在墙上投下的影子。
(http://www.220book.com/book/UX3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