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同心泉的水汽还未散尽。花祖冷靠在微生梅怀里数泉底的银缕,指尖蘸着泉水画圈——昨夜仪式后,泉底的银缕没退尽,像碎银似的沉在水底,被晨光一照,闪闪烁烁的。他数到第三十七缕时,忽然低低“唔”了一声,不是咳,是纯粹的喟叹。
“又数错了?”微生梅低头看他,指尖替他拂去发间的水珠——今早他非要蹲在泉边看银缕,不慎被溅了些水花,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猫。她指尖触到他耳尖,竟是暖的,不像从前总泛着冷意,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没数错。”花祖冷仰头看她,眼尾弯着,晨光落在他眼底,漾着细碎的光,“是在想,原来没了胎毒,连数银缕都不头晕。”他顿了顿,故意往她怀里蹭了蹭,“以前数到十就得咳,现在数到三十都没事——教主大人,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那千年前的花神?若不是他设这胎毒,我哪能得你这么些日子的‘特殊照顾’?”
“谢他不如谢我。”微生梅在他发顶敲了下,指尖却滑到他心口,轻轻按了按——那里不再有之前的灼痛,心跳稳而有力,连带着他说话的气音都比从前沉了些。她喉间发紧,别开眼,“要不是我连夜寻冰髓花,要不是我按住你不让你松手,你早成泉底的银缕了。”
“是是是,教主大人最厉害。”花祖冷顺着她的话应着,指尖却勾住她的衣襟往下扯,逼着她低头,凑到她唇边轻轻啄了下,“那为了谢你,等回了江南,我天天给你做梅花糕,甜的咸的都有,好不好?”
微生梅被他吻得一怔,随即伸手捏他的脸,力道却轻:“不好。谁知道你会不会在糕里下毒——毕竟某王爷从前总说‘教主皮糙肉厚,毒不死’。”
“哪能呢。”花祖冷笑出声,咳了两声——却只是轻咳,没再带血,他自己都愣了下,随即眼尾红了,“你看,我都不怎么咳了。”
微生梅也看见了。她松开捏着他脸颊的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唇——那里不再是之前的惨白,泛着淡淡的粉,连唇纹都清晰了些。她忽然说不出话,只把他往怀里按了按,让他听着自己的心跳。
暖阁的帘被轻轻掀开,守护者站在门口,白袍上沾着晨霜,手里捧着个青瓷盆,盆里是冰髓花的种子,黑亮如星:“该走了。”
花祖冷从微生梅怀里抬头,指了指青瓷盆:“这是……”
“冰髓花的种子。”守护者将盆放在榻边的小几上,“你们答应过的,要把它种去江南。”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花认契者,你们种它,它便会年年开花,替你们挡些灾祸。”
微生梅接过青瓷盆,指尖触到盆底的凉意,忽然想起昨夜仪式上融在一起的血珠,轻声道:“多谢前辈。”
“不用谢。”守护者摇头,冰杖往殿外指了指,“雪停了,山路好走。我己在谷口备了雪橇,墨影也在那边等——他昨夜守在崖下,没敢上来,倒是个忠心的。”
花祖冷想起墨影,笑了笑:“他是母妃留下的人,向来忠心。”他扶着微生梅的手站起身——竟真的没晃,连脚步都比从前稳了些。他自己都惊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抬头看微生梅,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微生梅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故意挑眉:“怎么?能自己走了,就不要我抱了?”
“要。”花祖冷想也没想就应了,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大半体重都靠过去,“能走也得抱——好不容易得教主大人亲自抱,不多蹭蹭岂不可惜?”
守护者看着他们,忽然低笑一声,转身往外走:“我在谷口等你们。”
两人相视而笑,微生梅没再逗他,却也没抱他,只是扶着他的腰,慢慢往殿外走。雪后的崖顶亮得晃眼,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连空气里都飘着松针的清香。花祖冷走得慢,却一步没晃,偶尔踩到厚雪陷下去,微生梅便伸手拉他一把,指尖相触时,两人都要愣一下——仿佛还没习惯这“不咳不疼”的安稳。
“阿梅,你看。”花祖冷忽然停住脚,指向远处的冰林——那里的冰挂在晨光下化成水,滴滴答答地落,竟在雪地上冲出小小的水洼,映着天光,像碎了的镜子,“春天要来了。”
“嗯。”微生梅应着,想起昨夜他说的江南梅林,“等种完冰髓花,我们就去看梅林。”
“不止。”花祖冷掰着手指数,“还要去逛庙会,去听戏,去坐船——你以前总说江湖忙,没功夫,现在总该有了吧?”
“有。”微生梅点头,扶着他往谷口走,“都依你。”
谷口果然停着雪橇,墨影正蹲在雪橇旁擦剑,见他们过来,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剑“哐当”掉在雪地上——他瞪着花祖冷,又瞪着微生梅,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
“傻了?”花祖冷被他逗笑,“不认识了?”
“王、王爷……”墨影颤着声开口,目光黏在花祖冷脸上——那里不再是之前的惨白,连眉宇间的病气都淡了,“您的病……”
“好了。”花祖冷简单应着,指了指微生梅,“托教主大人的福。”
墨影这才看向微生梅——她没戴面具,右脸光洁如玉,哪还有半分刺青的影子?他“噗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属下谢教主大人救王爷!”
“起来吧。”微生梅摆摆手,扶着花祖冷上雪橇,“路还远,别耽误了时辰。”
墨影连忙爬起来,驾着雪橇往山下走。花祖冷靠在微生梅怀里,看着窗外的雪景往后退,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母妃的手札,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行小字,是母妃后来补的:“若冷儿能遇同心人,胎毒可解,刺青可消,当记‘以心换心’西字。”
他指尖抚过“以心换心”,忽然笑了,把札子递給微生梅看:“你看,母妃早知道了。”
微生梅接过手札,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泪痕——想来是花祖冷母亲写下时落的。她低头吻了吻那行字,轻声道:“她也盼着你好。”
“嗯。”花祖冷往她怀里缩了缩,“她还盼着我找个好王妃呢——你说,她要是知道我找的是魔教教主,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敲我?”
“她若敢敲你,我就敲她。”微生梅说得硬气,指尖却替他拢了拢披风,“再说了,谁说是王妃?说不定是教主夫人——毕竟某教主还没嫁呢。”
“哦?那教主夫人要给教主做梅花糕吗?”
“不做。要做也是教主给夫人做——毕竟某教主武功高,揉面肯定有力气。”
两人拌着嘴,雪橇在雪地上滑得轻快。墨影在前头驾着,听着后面的动静,忍不住偷偷笑——从前总怕王爷撑不住,怕教主迁怒,如今倒好,两人竟像寻常小夫妻似的,连拌嘴都带着甜。
下山比上山快,傍晚时便到了玉门关外的客栈。秦掌柜早得了信,备好了暖阁和汤药,见花祖冷能自己走进来,眼睛都亮了,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王爷!您可算好了!老夫人在天有灵,肯定高兴!”
花祖冷笑着应了,被微生梅扶到榻上坐下。秦掌柜又看向微生梅,见她脸上没了面具,也没了刺青,愣了愣,随即拱手:“教主也得偿所愿了,可喜可贺。”
微生梅点头,没多说——她正低头看花祖冷的手,他正用指尖转着个茶杯,动作稳得很,不像从前总发颤。她心里软,又想起昨夜他指尖的血,喉间发紧。
夜里,花祖冷靠在软榻上翻那本记载解咒之法的典籍,微生梅坐在旁边擦同心匕——那两把银匕被她收了起来,匕身的血迹己擦净,只剩淡淡的缠枝纹,在灯下泛着光。
“典籍里说,‘同心解咒’最险的是‘心意同步’。”花祖冷忽然开口,指着书页上的字,“若有一人存了‘独活’的心思,血就会相斥,立刻反噬——阿梅,昨夜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微生梅打断他,擦匕的手没停,“我只想着,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她顿了顿,抬头看他,“你呢?”
“我也没有。”花祖冷合上书,往她身边挪了挪,“我想着,若真要死,能被你抱着死,也比孤零零死在王府强。”他笑了笑,伸手按住她擦匕的手,“不过现在不用想了。你看,我们都活下来了。”
微生梅放下同心匕,反手握住他的手。暖阁的灯跳了跳,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都泛着光。她忽然想起刚把他绑回幽冥教时,他也是这样靠在榻上,只是那时他眼尾带红,是咳的,如今眼尾带红,是暖的。
“对了。”花祖冷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锦囊——就是装玉佩的那个,他往里面塞了颗种子,递給微生梅,“冰髓花的种子,你带着。等种的时候,你亲手种,好不好?”
“为什么要我种?”微生梅挑眉。
“因为你厉害啊。”花祖冷说得理首气壮,“你种的花肯定长得好——就像你护着我似的,肯定能护着它年年开花。”
微生梅接过锦囊,指尖捏着那颗小小的种子,忽然笑了:“油嘴滑舌。”
“我说的是真的。”花祖冷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得像叹息,“阿梅,我以前总怕活不长,没敢想以后。现在不怕了——我想跟你去江南,想看着冰髓花开花,想……活很久很久,久到我们都老了,还能像现在这样,你靠着我,我靠着你。”
微生梅没说话,只是把他往怀里按了按。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的发上,落在她的手上,暖得像不会凉的春水。她想起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在幽冥教的地牢里啃冷馒头,那时总觉得孤独,觉得这世界容不下她;想起第一次在蚀骨殿见他,觉得这病弱的王爷像易碎的瓷,想把他锁起来;想起在京城宫变时,抱着重伤的他突围,那时才明白,她早就不想锁他了,只想护着他。
“会的。”她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很,“我们会活很久很久。”
花祖冷在她怀里“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暖阁里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连烛火都烧得慢了些。
第二日启程时,秦掌柜塞了满满一马车的伤药和点心,千叮咛万嘱咐“王爷不可劳累”“教主莫要动怒”,被花祖冷笑着推上了车。墨影驾着车,花祖冷和微生梅坐在车里,隔着个小几,手里都捏着颗冰髓花的种子。
“你说,江南的梅林现在是不是己经开了?”花祖冷忽然问,指尖转着种子。
“该开了。”微生梅点头,“我们走快点,说不定能赶上末花期。”
“赶不上也没关系。”花祖冷笑了,“明年还能看。后年也能。以后年年都能。”
微生梅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雪都值了。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两人的种子在掌心相碰,发出细微的“嗒”声,像千年前的契书落下最后一笔。
车窗外的风渐渐暖了,雪化成了雨,雨又变成了雾。墨影赶着车,听着车里偶尔传来的笑声,忍不住扬了扬鞭子——往江南去的路还长,可只要前面有梅林,有等待,再长的路,也走得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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