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落,同心泉的水面忽然泛起细碎的涟漪。花祖冷握着微生梅的手,将合二为一的玉佩按进瓷碟的花泥里——冰髓花泥混着两人的心血,在月光下泛着金红交织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
“别松。”微生梅低声道,指尖与他交缠,掌心的汗混在一起,竟分不清是谁的。她看着他苍白的脸,月光落在他眼尾,泛着点红,是紧张,也是决绝。
“不松。”花祖冷笑了笑,咳了两声——比寻常轻咳更沉些,却没带血。他自己都愣了下,随即眼尾弯得更厉害,“你看,我这身子骨,倒比你想的结实。”
微生梅没接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泉边的冰灯跳了跳,将两人交握的手上的疤痕映得清晰——心口那处浅疤,是方才取血时留下的,对称得像枚同心结。她忽然想起在梅苑时,他总说“活过三十就赚了”,那时只当是他自暴自弃,如今才懂,那是他藏了多年的怕。
“阿梅。”花祖冷忽然低唤一声,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着,“等解了咒,我们去江南种梅林好不好?就种三亩,一亩朱砂梅,一亩绿萼梅,再留一亩种冰髓花——你说,它们会不会长得一样好?”
“会。”微生梅应着,声音哑得很,“只要是你种的,肯定好。”
“那可说不准。”花祖冷故意逗她,往她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在她肩上,“万一我种死了呢?到时候你可别骂我笨。”
“不骂。”微生梅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亲,“种死了就再种,种到活为止——反正我们有得是时间。”
“好啊。”花祖冷应着,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抬起头,看向泉中央的石台——那里是壁画上花神与战神解咒的地方,月光洒在石台上,像铺了层薄银。“该过去了。”
微生梅没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往石台走。他的脚步比从前稳了些,却还是习惯性地往她身上靠,大半体重都压在她臂弯里。她任由他靠着,指尖攥得更紧——从蚀骨殿到这雪山秘境,她抱过他无数次,或因他咳得站不稳,或因他高烧昏迷,唯有这一次,是明知前路有刀山火海,仍心甘情愿陪他走。
刚踏上石台,脚下忽然一震!泉底的银缕猛地往上涌,像银色的丝带,缠上两人的脚踝。花祖冷踉跄了下,微生梅立刻将他往怀里带——就在这时,瓷碟里的玉佩忽然“嗡”地一声,挣脱两人的手,往泉心坠去!
“小心!”微生梅低喝一声,想伸手去捞,却被花祖冷按住了手。
“别碰!”花祖冷的声音比她更沉,“典籍里说,玉佩需自沉泉底才算‘天定’——我们只需跟着它就行。”
话音未落,玉佩在泉心悬定,忽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金光像张网,瞬间将两人罩在中央。花祖冷只觉心口猛地一疼——比方才取血时疼百倍,像是有无数根细针,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微生梅的手。
“忍着!”微生梅的声音也发颤,却比他稳。刺青残留的红光在她右脸浮现,像濒死的火苗,忽明忽暗。她能感觉到刺青的力量在反噬,顺着经脉往心口冲,疼得她几乎要握不住拳,可看着花祖冷发白的脸,她硬是咬着牙没松手。
“我没事……”花祖冷喘着气,往她怀里靠得更紧,“你呢?疼不疼?”
“不疼。”微生梅嘴硬,指尖却在他后背轻轻拍着——那是他从前咳得厉害时,她哄他的动作。金光越来越盛,刺得人睁不开眼,她只能凭着触感,将他往怀里按得更紧,“别说话,省力气。”
花祖冷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颈间。他能闻到她发间的冷香,混着冰髓花的清冽,是让人安心的味道。可疼意却越来越烈,胎毒的幽蓝光在血脉里翻涌,与刺青的红光撞在一起,像要把他的身子撕开。他忽然想起母妃手札里的话:“同心之痛,非血肉之痛,乃神魂之痛——需以心换心,方得两全。”
原来这就是“神魂之痛”。
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火两重天,时而被烈火焚烧,时而被寒冰冻结。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微生梅的呼吸。他想松手,想让她走,可指尖却像被焊住了似的,怎么也松不开——他知道,她也在疼,她若走了,自己肯定撑不住,她若留下……
“花祖冷!”微生梅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开,带着从未有过的慌,“看着我!不准睡!”
花祖冷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微生梅的脸在金光中泛着白,右脸的刺青红光更盛,几乎要渗出血来。她的唇被咬出了血,却还死死咬着牙,指尖攥着他的手,没放。
“你看……”他想笑,却疼得抽气,“我没睡……”
“那就别睡!”微生梅将他往怀里按了按,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跟我说话!说你种梅林的事!说你要给我做梅花糕!说什么都行,不准闭嘴!”
“好……”花祖冷喘着气,指尖在她后背轻轻划着,“梅花糕……要放杏仁粉……你喜欢甜的,多放些糖……”
“嗯。”微生梅应着,声音抖得很。
“梅林……要种在向阳的坡上……你怕冷,冬天就搬个软榻坐在梅树下……我给你弹曲子……”
“好。”
“还有……”花祖冷的声音越来越低,疼得几乎说不出话,“等我们老了……就埋在梅林里……碑上不用刻名字……就刻‘同心’两个字……”
“不准说胡话!”微生梅打断他,指尖在他心口轻轻按了按——那里的心跳虽然弱,却还稳,“我们会老,但不会死在一块儿——你得比我活得久,给我守着梅林。”
“才不要……”花祖冷哼了声,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美人王爷入瓮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要走一起走……你要是敢先走……我就把梅林刨了……”
微生梅被他逗得笑出声,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他的发间,凉得很。她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这吻带着血味,带着疼,却比任何一次都沉。“好,一起走。”
就在这时,泉底的玉佩忽然发出一声轻响!金光中,刺青的红光与胎毒的幽蓝光猛地撞在一起,然后……开始交融!
红与蓝缠在一起,像两道溪流汇入江海,渐渐化成柔和的白光。疼意忽然退了,取而代之的是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像被堵塞了多年的经脉忽然通了,像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忽然落了。
花祖冷愣了愣,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心口不疼了,呼吸也顺畅了,连之前总缠着他的寒意都散了。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尖泛着健康的粉,不再是从前的惨白。
“阿梅……”他低唤一声,声音抖得很。
微生梅也愣住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刺青的痕迹彻底消失了,指尖触到的是细腻的肌肤,连一丝疤痕都没留。她看着花祖冷,看着他不再苍白的脸,看着他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忽然说不出话,只把他往怀里按得更紧。
金光渐渐淡了,银缕也缩回了泉底。同心泉的水恢复了平静,倒映着两轮明月,一轮在天上,一轮在水底。
花祖冷靠在微生梅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忽然笑了。他伸手,指尖在她心口的浅疤上轻轻划着,声音软得很:“你看,我们成了。”
“嗯。”微生梅应着,眼泪却掉得更凶,“成了。”
“哭什么。”花祖冷替她擦眼泪,指尖暖软,“该笑才对。”
“我在笑。”微生梅嘴硬,却把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这里哪来的沙子。”花祖冷逗她,往她怀里蹭了蹭,“明明是感动的。”
微生梅没反驳,只是抱着他,坐在石台中央。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层薄绒。泉边的冰灯还亮着,映得水面泛着银辉,连空气里都飘着冰髓花的清香。
过了许久,花祖冷忽然低唤一声:“阿梅。”
“嗯?”
“我饿了。”他闷闷地说,“想吃梅花糕。”
微生梅被他逗笑,指尖在他腰侧捏了把:“没有。要吃自己做。”
“可我刚解完咒,没力气。”花祖冷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耍赖的猫,“你做。”
“我不会。”微生梅干脆地拒绝,“从前都是厨房做,我哪做过这个。”
“那我们就饿着?”花祖冷挑眉,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着,“好不容易活下来,却要饿死在这雪山里,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微生梅被他说得心头一软,低头看他——他眼里亮着光,像个盼着糖吃的孩子,哪还有半分从前那清冷腹黑的模样。她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打横抱起来:“走,找吃的去。”
“你抱我?”花祖冷愣了下,随即笑了,往她怀里蹭了蹭,“看来教主大人还是心疼我。”
“少废话。”微生梅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亲,“再闹就把你扔泉里喂鱼。”
“这里哪有鱼。”花祖冷哼了声,却乖乖靠在她怀里,没再闹。
微生梅抱着他往暖阁走,脚步稳得很。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眉眼柔和,再没了从前的戾气。怀里的人轻得很,却暖得很,像揣了个小暖炉。她忽然觉得,这一路的疼,都值了。
暖阁里,守护者正坐在榻边喝茶。见他们进来,他放下茶杯,帽檐下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忽然低笑一声:“看来是成了。”
“嗯。”微生梅应着,将花祖冷放在榻上,“多谢前辈。”
“不用谢。”守护者摇头,冰杖往桌案指了指——那里放着一碟梅花糕,是用之前剩下的冰髓花粉做的,泛着淡蓝的光,“刚做好的,尝尝?”
花祖冷眼睛一亮,立刻伸手去拿——却被微生梅按住了手。
“凉了。”微生梅拿起一块,用指尖捏了捏,“我去热一下。”
“不用。”花祖冷抢过梅花糕,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带着冰髓花的清冽,竟意外地好吃。他眼睛弯成了月牙,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微生梅看着他,忽然笑了。她拿起一块,也咬了口——是甜的,却不腻,像他的笑,像此刻的月光,像往后的日子。
守护者看着他们,忽然起身,往阁外走。冰杖点地的轻响在暖阁里散开,像在告别。
“前辈。”花祖冷忽然开口,叫住他,“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守护者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我守了这秘境千年,该守的都守了,该等的也等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你们走吧。江南的梅林,该开了。”
暖阁的帘被轻轻放下,将月光挡在了外面。花祖冷靠在微生梅怀里,小口吃着梅花糕,忽然低声道:“阿梅,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这里看看好不好?”
“好。”微生梅应着,指尖在他发间轻轻划着,“每年都来。”
“还要带冰髓花的种子来。”花祖冷补充道,“种在泉边,让它陪着前辈。”
“好。”
花祖冷笑了,往她怀里蹭了蹭,把脸埋在她颈间。暖阁的冰灯亮着,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的疤痕清晰可见,像枚永不褪色的同心结。
他知道,从今往后,再没有胎毒,再没有刺青,只有他和她,还有漫山遍野的梅花。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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