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卷着麦浪，在山坳里漾起金色的涟漪。小顺子蹲在田埂上擦汗，掌心的老茧蹭过镰刀刃，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根据地的麦田一望无际，战士们和老乡们并肩收割，镰刀起落间，的麦穗簌簌落在竹筐里，空气中飘着麦秆的清香。
“小顺子哥，歇会儿喝口水！”小花提着水壶跑过来，蓝布头巾沾着麦芒。她身后跟着几个红棉袄的孩子，正帮着捡拾掉落的麦穗，小虎举着捆麦子跑得飞快，辫子上还别着朵野雏菊。
小顺子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目光越过麦田望向山口。自从开春后，鬼子再没敢来犯，但侦查连的弟兄们每次下山侦查，都能发现青石镇方向增兵的痕迹。“刀疤脸他们还没回来？”他问向正在捆麦垛的小李，对方抹了把汗，裤脚还沾着泥。
“按时间该到了。”小李捶了捶腰，军裤膝盖处磨出了白印，“他们去摸炮楼布防，张营长特意嘱咐别恋战，估计是顺道帮老乡收麦子耽搁了。”话刚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惊得麦田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小顺子瞬间绷紧了神经，一把将小花护在身后：“孩子们快进防空洞！”他抄起田埂边的步枪，子弹上膛的脆响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安静。战士们立刻放下镰刀，迅速占领两侧的土坡，老乡们则抱着孩子往地窖方向跑，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枪声来自山口方向，断断续续夹杂着爆炸声。小李举着望远镜观察片刻，脸色凝重起来：“是刀疤脸他们！好像被鬼子咬住了！”他拽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我带侦查连去接应！”
“等等！”小顺子拉住缰绳，目光扫过慌乱的老乡，“你带一半人护着乡亲们转移，我带战士们去接应！”他将水壶塞进小李手里，转身对聚拢过来的战士们喊道，“跟我走！”
穿过麦田的小路被麦穗掩盖，脚下的泥土松软而温热。跑在最前面的战士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的土坡：“有血迹！”小顺子蹲下身查看，暗红色的血渍混在泥土里，旁边还散落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那是刀疤脸最爱带的干粮。
“加快速度！”小顺子握紧步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翻过土坡时，隐约看到山口处的混战，十几个穿着黑风寨服饰的弟兄正依托岩石还击，鬼子的机枪在对面的山头上吐着火舌，子弹嗖嗖地掠过头顶。
“是我们！”小顺子大喊着举起步枪，三发点准地打掉鬼子的机枪手。正在换弹的刀疤脸听到声音，立刻从岩石后探出头，脸上沾着血污：“小顺子！你们可来了！鬼子设了埋伏！”
小顺子迅速部署战斗：“步枪手压制右侧火力，手榴弹组炸掉左侧的机枪巢！”他匍匐到刀疤脸身边，发现对方的胳膊被弹片划伤，血顺着袖子滴在麦秆上，“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隐蔽侦查吗？”
“我们救了个放羊的老乡。”刀疤脸咬着牙换弹匣，“他说鬼子抓了十几个乡亲去修炮楼，我们顺手端了押送队，没想到中了圈套。”他指着远处的炮楼，“那里面至少有一个中队的鬼子，还有重机枪！”
说话间，鬼子的炮弹呼啸而来，在麦田里炸开个大坑，金黄的麦穗混着泥土飞溅。小花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蹲在岩石后给伤员包扎，她的蓝布头巾己经被血染红，却手不抖眼不眨：“王大叔他们己经带着孩子进了暗道，你们放心打！”
小顺子望着被炮火点燃的麦田，火焰舔舐着麦秆，腾起滚滚浓烟。他突然有了主意，对刀疤脸使了个眼色：“还记得黑风寨怎么烧山驱狼吗？”刀疤脸立刻明白了，咧嘴露出笑容，眼角的疤痕在硝烟中格外清晰。
“弟兄们！跟我来！”刀疤脸带着几个熟悉地形的弟兄，猫着腰钻进麦田深处。小顺子则指挥战士们加大火力，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炮火声中，隐约听到麦秆燃烧的噼啪声，顺着风势迅速向山口蔓延。
“不好！火！”炮楼上的鬼子突然慌乱起来。风助火势，浓烟很快笼罩了山口，鬼子的机枪火力顿时减弱。小顺子抓住机会喊道：“冲！”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踏着燃烧的麦秆冲向炮楼，步枪射击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
刀疤脸从侧面摸上炮楼，一捆点燃的麦秆扔进去，立刻传来鬼子的惨叫声。他踹开铁门时，正撞见个举着指挥刀的军官，抬手一枪正中对方胸口：“狗娘养的，尝尝爷爷的厉害！”
战斗很快结束，硝烟渐渐散去。小顺子站在炮楼顶上，望着被烧得焦黑的麦田，心里一阵刺痛。小花抱着个幸存的孩子走过来，那孩子的衣服被火烧破了，却紧紧攥着半穗麦子：“叔叔，麦子还能收吗？”
“能。”小顺子蹲下身，轻轻擦掉孩子脸上的烟灰，“等打完鬼子，咱们再种新的麦子，比这长得还要好。”他望向远处的根据地，那里的炊烟己经升起，在夕阳中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刀疤脸押着俘虏过来，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搜出十几支步枪，还有两箱手榴弹。就是可惜了这片麦子……”他声音低了下去，黑风寨的弟兄们都是穷苦出身，最见不得粮食被糟蹋。
“麦子没了可以再种，人在就好。”张营长带着队伍赶来，他的军裤沾满尘土，却腰杆笔首，“你们不仅端了炮楼，还救出了乡亲，立了大功！”他指着俘虏中的翻译官，“这家伙招了，青石镇的鬼子明天要倾巢而出，想趁麦收偷袭根据地。”
夕阳将麦田染成金红色，战士们正在清理战场，老乡们则开始抢救未被烧毁的麦子。小虎抱着捆完好的麦穗跑过来，举得高高的：“顺子叔叔，你看！还有好多麦子能收呢！”
小顺子接过麦穗，的麦粒硌着手心。他突然想起刚到根据地的那个雪夜，炉火旁的温暖，热粥的香气，还有张营长说的“春耕”。原来希望从不是凭空而来，是在炮火中守护的麦田，是在硝烟里抢救的麦穗，是孩子们眼里不灭的光。
“今晚连夜转移粮食。”张营长的声音斩钉截铁，“刀疤脸带弟兄们加固防御工事，小顺子跟我去布置伏击圈。”他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这一仗打赢了，今年的麦收就能安稳了。”
夜色渐浓，月光洒在焦黑的土地上。战士们和老乡们趁着月色抢收麦子，镰刀声和脚步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小花带着妇女们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忙碌，大锅里煮着新收的麦粒，香气飘出很远。
小顺子站在山口，望着远处鬼子据点的方向。风吹过麦茬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坚韧。他握紧手里的步枪，枪托被汗水浸得温热。他知道，明天的战斗会很艰难，但只要身后的炊烟还在升起，只要孩子们还能抱着麦穗欢笑，他们就永远不会退缩。
刀疤脸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烤麦饼，是小花刚烙好的。“明儿让鬼子尝尝厉害。”刀疤脸咬着麦饼，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等把他们都赶出去，咱们就修水渠，建粮仓，让根据地的麦子年年都这么好。”
麦香混着硝烟的味道，在夜风中轻轻飘荡。远处的地平线上，启明星悄然升起，照亮了战士们年轻的脸庞，也照亮了这片即将迎来黎明的土地。新的战斗即将开始，但希望的种子，己经在硝烟里悄悄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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