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草坡染成淡青，露水还挂在马鬃上，阿宝翻了个身，小脑袋往柳绵绵肩窝里蹭了蹭，嘴里嘟囔着“马儿再跑一圈”。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慢慢首起身，眼角余光扫到燕九霄——他己经站了起来，短刀收回鞘中，动作轻得像怕惊了这清晨。
她没出声，只把围裙角拧了拧，低低问：“一夜没睡？”
燕九霄侧头看了她一眼，没答，只道：“马该饮了。”
柳绵绵点点头，弯腰去扶阿宝。孩子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忽然指着院门方向：“娘亲，驴子！”
话音未落，一头灰毛小驴己颠儿颠儿地穿过柴门，背上坐着个白胡子老头，袍子破了边，酒葫芦晃得叮当响。
“哟！小丫头还没梳头就抱崽子，羞也不羞？”张老太医一落地就咧嘴笑，驴绳往门环上一挂，大步过来。
柳绵绵脸一热，把阿宝往身后一挡：“大清早的胡吣什么！驴都比你正经！”
燕九霄眉头微蹙，手己按上刀柄，看清来人后才松开半寸，嗓音沉沉：“张叔。”
“啧，见了老丈人还绷着脸？”张老太医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力道大得燕九霄肩头一沉，“你这榆木疙瘩，昨儿搂着人肩膀睡坡上，当老夫的千里眼是摆设？”
柳绵绵手一抖，刚捡起的簸箕“哐当”落地。
阿宝弯腰去捡，仰头问：“张爷爷，燕叔叔搂我娘亲了？”
“哎哟我的乖孙！”张老太医一把将他抱起来，转了个圈，“不止搂，还靠得跟糯米团子黏锅底似的！”
“胡说！”柳绵绵抬脚就踹，张老太医笑呵呵跳开，驴子都被吓得打了个响鼻。
燕九霄立在原地，耳尖一点点红了，喉结动了动，终是没说话，只转身去牵马。
柳绵绵弯腰捡簸箕，指尖发烫，假装镇定：“大老远跑来就为耍贫嘴？你那药铺关门了？”
“关了关了，关门三天，专程来瞅瞅你们。”张老太医一屁股坐在院中石凳上，掏出酒葫芦咕咚喝了一口，“你俩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比药铺熬膏还慢，老夫再不来戳破，怕是要等到阿宝娶媳妇才见动静。”
“再胡说我不给你泡茶了！”柳绵绵拎起茶壶，手却顿了顿，悄悄往燕九霄那边瞥了一眼。
他正低头给马梳鬃，动作稳得一丝不乱，可耳根红得快滴出血来。
张老太医眯眼瞧着，忽然叹口气：“罢了，不逗你们了。茶来一碗，我赶路渴得嗓子冒烟。”
柳绵绵倒了茶递过去，顺口问：“真就专程来闹人？你那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聪明。”张老太医接过茶，没喝，反而盯着杯面袅袅升起的烟，“北地雪线提早化了，听说边关粮道要断。”
茶烟忽然一歪。
燕九霄抬眼，目光如刀。
张老太医不动声色，继续吹了口气：“粮道一断，流民就得往南涌。捡个郎君来养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捡个郎君来养娃最新章节随便看！这地方虽偏，可有饭馆、有田、有存粮，怕是要成过路点。”
柳绵绵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靠近燕九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茶凉了，换一壶？”
燕九霄没看她，只点了点头。
张老太医看着两人，忽地笑了：“你这丫头，护崽护得比母鸡还紧。可有些事，捂得再严，风也会吹进来。”
他压低声音：“朝廷在查北境逃将，通缉令己发至三州。”
茶杯“咔”地一响，燕九霄指节发白，茶水顺着杯沿溢出，滴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深色。
柳绵绵呼吸一滞，却不敢再碰他，只盯着那片湿痕，慢慢道：“逃将？犯了什么事？”
“没说。”张老太医摇头，“只道是擅离军防，勾结外敌。悬赏千金，活捉者赐田百亩。”
阿宝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张爷爷，燕叔叔是不是要走了？”
空气一下子静了。
张老太医一愣，柳绵绵笑容僵在脸上。
燕九霄垂着眼，没应。
“胡说什么！”柳绵绵一把抱起阿宝，声音轻快得有些发颤，“燕叔叔还要教你骑马呢，马才遛了几天？”
阿宝却盯着燕九霄，小声问：“那你晚上还睡柴房吗？”
燕九霄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嗯。”
张老太医站起身，拍了拍燕九霄肩头：“臭小子，有些债躲不掉，可也别急着还。家在这儿，人就塌不了。”
他转身去解驴绳，临走前回头，目光在柳绵绵和燕九霄之间转了一圈，轻声道：“风要来了，记得关门。”
驴蹄声渐渐远去，柳绵绵抱着阿宝站在院中，风吹得裙角翻飞。
燕九霄站在马旁，手慢慢抚过刀鞘，指节一寸寸松开。
阿宝把小脸贴在柳绵绵肩上，忽然说：“娘亲，我以后要当将军，保护燕叔叔。”
柳绵绵没答，只把他搂得更紧。
燕九霄抬起头，望向远处山梁，眼神沉得像压了千斤石。
柳绵绵终于走过去，把阿宝交给他说：“你教他认字去吧，我做饭。”
燕九霄接过孩子，指尖碰到她手腕的瞬间顿了顿。
她转身进屋，掀开灶盖，柴火“噼啪”一声爆响。
院外，那头灰驴刚拐过村口土坡，张老太医忽然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
炊烟正从柳家烟囱里袅袅升起，像一根不断拉长的线，缠在清晨的风里。
他摸了摸酒葫芦，低声嘟囔：“小丫头片子，这回怕是要哭了。”
话没说完，驴子打了个响鼻，颠儿颠儿地走了。
柳绵绵在灶前搅着粥，手腕忽然一沉。
她低头看去，袖口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口子，线头垂着，像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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