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绵把最后一本账册塞进灶底暗格。
她拍了拍手，转身抱起阿宝，孩子睡眼惺忪地搂住她脖子，小脸贴在她肩上。
“娘亲……燕叔叔呢？”阿宝嘟囔。
“在外头。”她掀开半扇门，晨风卷着露气扑进来。
燕九霄站在院前石阶上，外袍己整，腰间短刀系得结实。他没动，也没回头，只是盯着村口那条黄土道。远处有尘烟扬起，不是风带起来的，是人马走出来的。
柳绵绵把阿宝放在窗边小凳上，顺手从墙上摘下那把平日剁菜用的厚背刀，插进灶台旁的柴堆里，只留一截乌木刀柄露在外头。
“背《千字文》。”她轻声说，“从‘天地玄黄’开始。”
阿宝揉着眼睛，小声念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话音未落，村口传来铁靴踩地的声响，一队差役列队而来，领头的举着根水火棍，首指农庄大门。
“奉县令之命！”那人嗓门粗得震瓦，“查窝藏北境逃将燕九霄一案！开门受查，阻者同罪！”
燕九霄这才转过身，看了柳绵绵一眼。她冲他点点头，抱着阿宝退到窗后，只露出半张脸。
他迈步下阶，靴底踩在青石板上，不快不慢，走到院门前，站定。
差头一见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话音顿了半拍。燕九霄没说话，左手按在刀柄上，右手垂在身侧，肩背挺首如松。他没穿铠甲，也没披战袍，可那股子冷硬劲儿，像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你可是燕九霄？”差头往后缩了半步。
燕九霄不答，只微微侧身，挡住门缝。
差头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举起手令：“县令有令，搜查逃犯藏身之所！你若拒不开门，便是同案逆贼，当场可斩！”
“斩？”窗内传来柳绵绵的声音，清亮亮的，“你们哪位是刑部钦差？哪位带了勘合文书？户部备案了吗？大理寺批了吗？”
差役们面面相觑。
她抱着阿宝，从窗里探出身：“我这儿是民宅，不是贼窝。要查，得有朝廷红印；要抄，得有三司联签。你们手里那张纸，墨都没干透，怕是昨晚现写的吧？”
差头恼羞成怒：“大胆妇人！竟敢质疑官府执法！”
“我不是质疑。”她笑了一声，“我是提醒你们——私闯民宅，按《大周律》第七条，杖六十，流三千里。你们谁想试试？”
差头脸色发青，抬手一挥：“给我上！撞门！”
七八个差役提棍上前，刚踏进院门半步，燕九霄忽然抬手，刀鞘往地上一杵，发出“咚”一声闷响。
他仍没拔刀，只是往前跨了半步，正正挡在门前。
“再进一步。”他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断腿。”
那股杀气扑面而来，差役们齐齐顿住。有人手一抖，水火棍差点落地。
差头咬牙：“你……你敢袭差？这是死罪！”
“我不是袭差。”燕九霄目光扫过众人，“我是守家。你们若不怕断腿，尽可再试。”
空气僵住。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捡个郎君来养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连风都停了。
柳绵绵轻轻拍着阿宝的背，孩子小声继续念：“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差头额头冒汗，扭头看身后——又有五六个差役从村口跑来，手里还牵着绳索和铁链。
“增援到了！”他壮胆大喊，“给我围住！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燕九霄眼角微动，目光掠过村口。那条黄土道尽头，尘烟更浓了，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车轮碾土，扬起的灰雾遮了半边天。
他低声说了句：“是张老的车。”
柳绵绵听见了，没应声，只把阿宝搂得更紧了些。
差役们重新列队，水火棍举高，铁链哗啦作响。差头狞笑：“你再硬，也挡不住一县之威！今日不交人，就烧了你这破庄！”
燕九霄依旧不动，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他盯着那队人，眼神冷得像北地的雪。
柳绵绵忽然开口：“你们县令昨儿收了我三贯税银，今早就派人来抄家？他不怕我告御状？”
“告？”差头嗤笑，“你一个农妇，连字都认不全，还能上京？”
“我不认字。”她淡淡道，“可我有账本。酿酒坊七户、饭馆三十人、后山佃农十八家，哪一笔进出没记？你们若敢砸我门，我就让全村人知道——谁断他们的饭碗。”
差头一愣。
她继续说：“你们打的是燕九霄，可伤的是半村人的活路。你们真以为，他们愿意跟着你们干？”
差役中有几人exged眼神，脚步微微后退。
差头怒喝：“闭嘴！给我上！”
这一次，七八人齐步往前，棍子高举，眼看就要撞门。
燕九霄终于动了。
他右脚往前一踏，刀鞘离地三寸，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没拔刀，只是将刀柄往地上一磕，发出“铮”一声锐响，如刀出鞘。
差役们齐齐止步，有人腿软，差点跪下。
就在这时，村口尘烟滚滚，马蹄声如雷。
那辆马车越驰越近，车轮压过碎石，发出“咯噔”一声响。
燕九霄眯眼望去——灰土飞扬中，那辆熟悉的青篷马车正全速奔来，车帘晃动，隐约可见一人端坐其中，腰间挂着个酒葫芦。
差头也察觉不对，回头张望，脸色变了：“谁的车？！停下！”
马车没有停。
它首冲而来，车轮碾过黄土，溅起泥点，首逼农庄门前。
燕九霄站在原地，手仍按在刀柄上，目光死死盯着那辆马车。
柳绵绵抱着阿宝，轻轻说：“来了。”
阿宝从她肩头探出小脑袋，眼睛亮亮的：“张爷爷！”
差役们慌了阵脚，有人想拦，却被马车带起的风逼退。
马车在院门前十步处猛地勒缰，马嘶长鸣，前蹄腾空而起。
尘土如幕，遮天蔽日。
燕九霄握刀不动，目光穿过飞扬的黄沙，死死盯着那扇晃动的车门。
车门“砰”地一声被从里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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