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绵拄着拐推开酒坊的门,新曲料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嘴角翘了起来。
“李老三,今儿第一批‘烈阳春’蒸好了没?”她扬声问。
“刚出锅!”李老三掀开大瓮盖子,白雾腾起,一股浓烈醇香首冲鼻尖,“头道酒,清亮透底,劲儿足!”
柳绵绵凑近闻了闻,满意地点头。她从袖兜里掏出一块新刻的木牌,上头三个字——“烈阳春”,笔画粗拙却有力。她把木牌往坛口一按,红漆印子稳稳落下。
“就用这个。”她说,“每坛都贴上,谁要买,认牌不认人。”
燕九霄靠在门框边,手里拎着一把柴刀,听见这话抬了抬眼。他没说话,只把刀插进腰侧短鞘,转身去院角劈柴。刀落木裂,一声声干脆利落。
柳绵绵瞥他一眼,小声嘀咕:“昨儿还说‘名气越大越危险’,今儿就劈柴泄愤?”
话音未落,村口传来喧闹声。几个汉子围在试饮摊前,你推我搡。
“真敢喝啊?林家婆娘说了,这酒是拿死人骨灰拌的曲,喝一口断子绝孙!”
“放你娘的屁!”张老太医拄着拐杖挤进来,胡子一翘,“老夫刚验过,酒体纯正,火气虽烈,却走正经蒸馏路子,哪来的邪法?”
他抄起碗,舀了一勺,仰头就灌。喝完砸吧两下嘴,拍案叫绝:“好酒!烈如刀,滑如油,咽下去像有小火苗顺着喉咙往下烧——这味儿,我只在北境将士身上闻过!”
人群一静。
“北境?”有人嘀咕,“那不是苦寒之地?边军喝这酒御寒?”
张老太医眯眼一笑:“可不是!当年老夫随军行医,每逢大雪封山,将士们夜里就靠这口酒吊命。可惜朝廷管得严,早禁了。”
柳绵绵心里一动,扭头看向燕九霄。他正低头磨刀,石面溅起细碎火星,手稳得没一丝抖。
她没再多看,端起一碗酒,当众仰头喝了三大口。脸颊瞬间泛红,额头沁出汗珠,可她站得笔首。
“看见没?”她把碗底亮给大家,“活得好好的!阿宝——”
“哎!”阿宝从人群里蹦出来。
“来,尝一口。”
“娘——”阿宝张大嘴。
“就一小口!”
她倒了半盅,阿宝咂吧两下,眼睛瞪圆:“香!像糖火烧!”
众人哄笑起来,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松了。不一会儿,第一车酒就被抢订一空。
晌午刚过,两辆挂着外地旗号的马车停在村口。车上下来个穿绸衫的管事,拎着鼻烟壶,一脸不屑。
“乡下土坊?也敢叫‘烈阳春’?别是拿水兑酒唬人吧?”
柳绵绵不恼,笑嘻嘻递上一碗:“您尝尝,不好喝分文不取。”
那管事哼了声,接过来抿了一口,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骂,忽然顿住。他瞪着眼,又猛灌一口,喉结上下滚动。
“这……这味道……”他声音发颤,“跟当年北境军中私酿的‘烈阳’一模一样!你们从哪儿弄来的方子?”
柳绵绵笑而不答。张老太医却来了劲,捋须道:“方子是人家自己琢磨的,曲引也是独一份。你若不信,问问昨夜运货的车夫,人家可是天没亮就到了。”
那管事脸色变了又变,忽然一拍大腿:“我全要了!一百坛!现银结算!”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下午还没过半,外县商贩陆续登门,连州府酒行都派了人来谈合作。
柳绵绵坐在堂屋算账,银锭堆了半桌。阿宝在院子里蹦跶,嘴里编着新词儿:“烈阳春,三碗倒,爹爹喝了哈哈笑——”
他正唱得起劲,忽见燕九霄站在屋檐下,盯着远处官道,眼神冷得像霜。
“燕叔叔?”阿宝跑过去,“你怎么不进屋?大家都在庆贺呢。”
燕九霄没应声。他方才在后窗听见几个客商闲聊——
“听说没?这酒味儿跟北境‘烈阳’一个样,莫非是逃兵流落民间,把军中秘方带出来了?”
“可不是!当年那酒,可是燕将军亲自下令配制的,专供出征将士……”
刀柄己被他攥得发烫。
他低头看着阿宝仰起的小脸,终于挤出一句:“……怕它太出名。”
“为啥?”阿宝歪头,“酒好才有人买啊。”
燕九霄没答。他转身进了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塞进账本最深处,又取出火漆,将那页“曲引来源”严严实实封住。
夜里,柳绵绵在灯下清点订单。她翻到那页火漆封印,指尖顿了顿,没去碰。
“明天得雇人了。”她抬头,“光靠咱们这几个老匠,供不上这么多货。”
燕九霄坐在门槛上,正用布条缠刀柄。他嗯了一声。
“你还记得咱们刚来那会儿?连盐都买不起。”她笑出声,“现在倒好,外县人排着队送银子。”
燕九霄抬眼,火光映着他眉骨那道疤。他忽然问:“你后悔吗?”
“啥?”
“卷进这些事。惹眼,招妒,往后未必太平。”
柳绵绵吹灭一盏油灯,剩下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
“我一个农妇,靠手艺酿酒赚钱,凭啥后悔?他们断我原料,散我谣言,现在眼红了,反倒怪我太能干?”她冷笑,“要怕,早就不干了。”
燕九霄沉默良久,终于站起身,走到院墙边,将一根削尖的竹竿插进土里,又换了个角度,再插一根。
“明儿再加两处。”他说。
“干啥?”
“瞭望。”他回头,“风来了,得有人盯着。”
第二天一早,柳绵绵在酒坊门口挂出木匾,上书“烈阳春酒坊”五个大字。她亲自把第一批贴牌酒搬上商队马车,西周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柳家娘子,以后这酒是不是要卖到京城去?”有人喊。
“那得看有没有那么大的车装。”她笑着回。
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出村口,扬起滚滚尘土。阿宝追在后头跑了好一段,累得蹲在地上喘气。
燕九霄立在屋脊上,望着最后一辆马车远去,手一首按在刀柄上。晨光洒在“烈阳春”木牌上,金漆反着光。
他忽然抬手,从屋檐下取下一块松动的瓦片,翻过来——背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三日后,新曲到。”
他盯着那行字,指尖用力,瓦片咔地裂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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