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医的药包还搁在桌上，药香混着夜风钻进鼻尖。
柳绵绵正低头把那半张焦纸叠好塞进柜缝，燕九霄站在门边，手里攥着刀柄，眉头没松开过。两人谁都没说话，屋里静得能听见灯芯爆了个小火花。
外头阿宝突然一声尖叫：“娘！冒烟了！”
柳绵绵猛地抬头，窗纸外己经映出一片晃动的红光。她冲到门口，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浓烟顺着风卷进院子。酿酒坊那边火舌己经舔上了房檐，噼啪作响，火星子飞得老高。
“有人泼了油。”燕九霄声音沉下去，一眼扫过火势，“西窗底下那摊黑印，还没烧尽。”
话音没落，他己经拔刀劈向工坊铁链。锁扣崩开的脆响刚落，人就冲进了火场。
“你疯了？！”柳绵绵追到门口，嗓子一下子撕开，“账册能重写，你死了怎么办！”
里面没人应她。火势越烧越旺，浓烟滚滚，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暗红色。她死死盯着那扇门，脚底像生了根，又像随时要冲进去。
燕九霄在里面低咳了两声，布巾裹着口鼻，眼睛被熏得通红。他弯腰避开一根烧得吱呀作响的横梁，一脚踹开内室门。铁柜还在，但柜门烫得没法碰。他抽出刀，用刀鞘垫着手，撬开锁扣，把一叠账本抱进怀里。
头顶木梁“嘎吱”一声，火星子簌簌往下掉。他抬手一挡，肩头外袍“轰”地烧了起来。他干脆扯下布条浸了水桶残液，裹住头脸，抱着账本往回冲。
人影刚从火场撞出来，柳绵绵己经扑上去拽他胳膊，狠狠往后拖。他踉跄几步，两人一起滚进泥地，身后“轰隆”一声，酿酒坊的屋顶塌了半边。
阿宝哭着从屋里跑出来，一头扎进柳绵绵怀里，小脸全是灰。她一只手搂着孩子，一只手死死抓着燕九霄的衣领，指节发白。
“你是不是傻！”她嗓音劈了，“命和本子，哪个重要？啊？哪个重要！”
燕九霄趴在地上喘气，手臂上一道烫伤己经起了水泡，肩头布料焦黑卷边。他没说话，只是把怀里的账本往外推了推，塞进她手里。
“证据不能丢。”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柳绵绵低头看那本子，封皮焦了一角，但字迹还在。她手指抖了一下，忽然抬手，“啪”地甩了他一巴掌。
火光映着她满脸烟灰，眼泪混着黑灰往下淌。
“下次再这样……我就真走了。”她咬着牙，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燕九霄侧过脸，没躲那一巴掌。他抬手想碰她脸，指尖刚挨到她下巴，又收了回去，只低低说了句：“嗯。”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村里人提着水桶往这边跑。柳绵绵抱着账本坐起来，把阿宝搂紧了些。她盯着那片火场，火还在烧，但风向变了，没往粮仓那边去。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捡个郎君来养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油不是从大门泼的。”她忽然开口，声音冷下来，“西窗底下那摊印子，是顺着墙根流的。来的人，知道工坊的死角。”
燕九霄靠着她肩膀，喘匀了气，低声问：“谁会知道？”
“知道工坊布局，能夜里进来不惊动狗，还敢动手的……”她冷笑，“除了林家，还能有谁？”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林翠娘来店里，假意买酒，却在后院站了许久。那女人目光在西窗上停留太久，还蹲下身拨弄墙角的杂草，像是在看什么标记。当时她只当是闲人好奇，如今想来，那不是看，是记——记下哪里没人巡，哪里狗不吠，哪里能泼油点火。
燕九霄没吭声，只把手按在刀柄上，指节一节节发白。
柳绵绵低头看他手臂上的伤，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药膏。她撕了块还算干净的布条，往他烫伤处抹药。
“疼不疼？”她问。
“不打紧。”他说。
“撒谎。”她瞪他，“脸都绷成一块了还说不打紧。”
他闭了闭眼，没反驳。火光跳在他脸上，映出眉骨那道疤，颜色比平时深。
阿宝抽抽搭搭地抬头：“燕叔叔，你别死了……我还没学会你教的那招刀法。”
燕九霄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不死。”
柳绵绵把药瓶塞回怀里，忽然想起什么，从账本夹层抽出一张纸——是她昨夜写的假公文复写稿，边缘还沾着灶灰。她对着火光看了看，抬手撕成两半，扔进还在冒烟的火堆里。
纸片刚燃起来，她又从米缸底摸出钥匙，打开柜子，把真账本放进去，锁好。
“三日后州府兵要来。”她低声说，“他们以为能靠这张假动线抓你，结果连工坊都保不住。林翠娘这一把火，倒是帮咱们省了麻烦。”
燕九霄靠在墙边，嗓音沙哑：“她急了。”
“当然急。”柳绵绵冷笑，“咱们酒坊一倒，她那劣酒才能卖上价。可她没想到，咱们的账本从不在一个地方。”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把阿宝抱起来：“走，回屋去。明天还得赶早去镇上，该补的料，一文都不能少。”
燕九霄撑着地要起身，手一滑，差点摔下去。柳绵绵回头，一把扶住他胳膊。
“别逞强。”她说，“今晚你睡堂屋，我盯着你。”
他想摇头，她首接瞪过去：“你再犟，我就把药膏全抹你脸上。”
他闭了嘴，任她半拖半扶地带进屋。堂屋地上铺了褥子，她把他按下去，又从柜里取出干净布条，重新包扎。
阿宝蜷在她脚边，迷迷糊糊睡着了。她低头看着燕九霄闭眼的侧脸，火光早熄了，只剩一点残烟在风里打转。
她伸手摸了摸他眉骨那道疤，指尖顿了顿，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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