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在鞋底碎裂的声音越来越近,柳绵绵把石子攥得更紧了。
她没动,燕九霄也没动。阿宝缩在她怀里,小脸贴着她的胸口,连呼吸都压着。
火把的光从岩洞口扫过,映得石壁忽明忽暗。人影晃了两下,又远了。
等那光彻底看不见了,柳绵绵才松开手,石子滚进袖口。她低头看燕九霄,他正盯着洞顶,眼神没焦,嘴唇发干。
“扛不住了。”她低声说,“得走。”
他没反对,只抬了下手,像是要撑起来,可胳膊一软,又落回去。
柳绵绵咬牙,一手架住他胳膊,一手拉起阿宝:“走不动也得走。这儿待不住了。”
溪水在山下响着,三人顺着坡往下蹭。燕九霄半边身子压在她肩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阿宝走在外侧,小手死死抓着她的裙角,脚上那双补丁鞋早磨破了底。
天快亮时,雾散了些。远处山坳里,几缕炊烟歪歪地往上飘。
“有人家。”柳绵绵嗓子发哑,“去那儿。”
燕九霄闭着眼,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别……惹事。”
“我不惹事,事惹我,我也不怕。”她扯了下嘴角,“再说了,咱们现在是逃荒的,谁家不收留逃荒的?”
阿宝抬头看她:“娘,我要是装睡,他们会不会让我们进去?”
“聪明。”她摸了摸他头,“待会儿你闭眼,别出声。”
到了村口,天刚蒙蒙亮。几个早起的村民在挑水,见他们三人狼狈模样,都停下来看。
一个老汉拄着拐杖走出来:“哪儿来的?”
“回娘家。”柳绵绵低头,声音发颤,“夫君上山打猎,摔坏了肩,我带娃赶路,昨夜在林子里过了一宿。”
她把燕九霄往身侧带了带,让他低着头。阿宝闭着眼,小脸煞白,像真昏过去了。
老汉皱眉:“伤成这样,咋不找郎中?”
“郎中在镇上,走不到。”她眼圈一红,“求您行行好,给口热水,让孩子歇会儿。我们不白住,我能干活。”
正说着,村东头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撕心裂肺。
“嫂子又疼上了!”一个妇人提着桶跑过去,“这都一天一夜了,孩子还不下来!”
柳绵绵耳朵一动。
老汉叹气:“请了医婆,说胎位不正,怕是……母子难全。”
柳绵绵没说话,低头看阿宝,又看燕九霄。燕九霄察觉她目光,睁了下眼,极轻地摇了摇头。
她没理他,迈步就往东头走。
“你干啥?”老汉喊。
“我去看看。”她说,“我生过孩子,懂点门道。”
屋里,产妇躺在炕上,脸色青白,头发全湿了贴在脸上。接生婆坐在脚头,首摇头:“卡住了,出不来。老天爷要收人,拦不住。”
柳绵绵蹲下身,听她喘气的节奏,又摸了下肚子,眉头皱紧。
“孩子横着。”她说,“得转过来。”
“你懂啥?”接生婆翻白眼,“胎位不正,只能等。”
“等就是两条命都丢。”柳绵绵抬头,“烧热水,越多越好。再拿干净布,越多越好。还有,谁家有艾草?煮了熏屋子。”
没人动。
“我是为她好。”她声音不高,“信我,还有一线生机。不信我,你们就等着收尸。”
屋里静了一瞬。
老汉一跺拐杖:“听她的!快去!”
水烧上,布拿来,艾草点着。柳绵绵卷起袖子,洗手,又用酒擦手。
“按我说的做。”她站到炕边,“她疼的时候,你们按住她肩膀。我来调胎位。”
她一手按在产妇肚子上,慢慢推。产妇一声惨叫,浑身抽搐。
“忍着!”她喝道,“想活就忍着!”
她手指一点点挪,凭着记忆里的解剖图和产科知识,硬是把胎儿从横位转成头位。
“用力!”她喊,“下!往下压!”
一声撕裂般的哭嚎后,婴儿的啼哭炸响。
满屋人愣住。
接生婆扑过去,抱起孩子:“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
产妇虚脱地倒下,眼泪顺着太阳穴往耳后流。
老汉抹了把脸:“神了……真是神了……”
他转身看柳绵绵:“你们今晚就住我家。主屋腾出来,给你们。”
柳绵绵摆手:“不用主屋。有个遮风的就行。我男人伤重,得静养。”
老汉不听,硬是让人收拾了主屋。燕九霄被扶进去时,几乎没了知觉。柳绵绵让他靠墙坐着,喂了口水。
阿宝一首没说话,首到躺在草堆上,才小声问:“娘,你会的可真多。”
“捡来的。”她给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夜深了。柳绵绵守在燕九霄旁边,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门外有脚步声,轻,但稳。
一个男人走进来,三十多岁,穿着旧布衣,手里端着一碗姜汤。
他把碗放在地上,目光落在燕九霄左眉那道疤上,又滑到他肩头渗血的布条。
“这伤。”他开口,声音低,“北境雪地里,狼群扑人,常留这种口子。”
燕九霄没睁眼,呼吸都没变。
男人没走,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抬起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其余三指微屈,像握刀的姿势。
燕九霄眼皮一跳。
男人收回手,转身要走。
“你是谁?”柳绵绵问。
男人顿住,没回头:“我妹妹的命,你救了。这碗汤,是谢礼。”
门关上。
柳绵绵低头看燕九霄。他睁了眼,眼神沉得像井。
“认出来了?”她问。
他没答,只抬手,摸了摸刀柄。
刀还在,可他的手,抖了一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UYX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