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柳绵绵就蹲在床前熬药。陶罐底下火苗窜得不高，药汁咕嘟着冒泡，一股苦中带腥的味儿首往鼻子里钻。她拿小勺搅了搅，舀起一勺吹了吹，凑到燕九霄嘴边。他眼皮动了动，勉强张开一条缝，咽下药汁后又昏沉沉合上眼。
她伸手探他额头，热度虽仍高，但较昨夜似有缓和。她松了口气，把空碗搁在床头小柜上，顺手把那块沾血的玉佩推进柜子最里头，盖上粗布。
阿宝缩在炕角揉眼睛：“娘，燕叔叔好了吗？”
“快了。”她摸了摸孩子脑袋，“等他醒，咱们就能吃肉包子了。”
她起身翻出昨日换回来的铜板，数了三十六枚，用蓝布包好塞进袖袋。又把扁担上的麻绳紧了紧，拎起装肉的竹篓——昨夜剩下的野猪肉还剩十五斤，油光发亮，筋膜剔得干干净净。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他眉头锁着，手还压在腰侧，像是护着什么。她没多看，只低声说：“我去了，别乱动。”
镇口风大，吹得人脖颈发凉。王屠户正剁骨头，抬头见她来了，手里的刀顿了顿。
“又来了？”他擦了擦手，“昨日十斤，今日还是十斤？”
柳绵绵不答，从扁担上取下一杆小铜秤，往台面上一放：“今儿我自己称，明码标价，一斤三文，多一两不少收，少一两不饶人。”
王屠户愣了下，咧嘴笑了：“哟，还带秤来了？你这寡妇，倒有股狠劲儿。”
她把竹篓打开，肉块码得整整齐齐，切口平整，油花分布均匀。她指着肉说：“野猪山里跑，肉紧实，没腥臊气。”
王屠户哼了声，拿刀尖挑了块瘦肉塞嘴里，嚼了两下，眼睛一亮：“行，这肉确实利索。”他抬手招呼伙计，“称十斤，按老价收。”
柳绵绵不动：“十五斤，十斤给您，五斤我自个儿卖。”
王屠户皱眉：“你这是要抢我生意？”
“不是抢。”她声音清亮，“是让镇上人知道，野猪肉能吃。您收十斤，我卖五斤，大伙都赚。往后野味来路清白了，您摊子也能挂‘官许野肉’的牌子，不是更好？”
王屠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出声：“成！五斤，你卖去！”
她利落称好肉，把五斤野猪肉摆在台角，支起小木牌，上头用炭笔写着：“野猪肉，三文一斤，包退。”
不到半个时辰，五斤肉就卖光了。有个老妇人买了半斤，临走还拉住她袖子：“闺女，这肉炖汤不浑，我那老咳病的孙子喝了一碗，夜里竟没咳。”
柳绵绵笑着点头：“您回头再来，我给您留后腿肉，最嫩。”
她收了钱，铜板在袖袋里叮当响。三十六文进账，加上昨日的，整整七十二文。她捏着钱袋，手心发热。
她先去油盐铺。掌柜见她进门，眼皮一掀：“新妇采买，加三成。”
她不恼，从怀里掏出王屠户写的收肉条子，往柜台上一拍：“我日日来镇上，你抬价，我换铺子。隔壁李记油坊昨儿还说要收我肉呢。”
掌柜脸色变了变，讪讪道：“……那按市价，成吧。”
她买了两斤粗盐、一斤豆油、半斤火石，又去布摊挑了半匹素青棉布。布料厚实，染得均匀，她捏了捏，点头：“就要这个。”
阿宝在旁边扯她衣角：“娘，给我裁块红头绳呗？”
她笑着应了，又买了一小捆红丝线。付钱时，听见掌柜低声跟伙计说：“县令大人最近查‘野味来路’，说是怕有疫气，上头要封山呢。”
她手一顿，面上不显，只多抓了把粗盐，捡个郎君来养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捡个郎君来养娃最新章节随便看！塞进布包里。
买完东西，她把布匹、油盐捆在扁担上，肉篓挂在另一头，沉甸甸地往回走。阿宝蹦蹦跳跳走在前头，手里攥着新买的红头绳，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走到山道拐弯处，两个闲汉蹲在石头上抽烟。见她过来，其中一个站起来，歪着嘴笑：“哟，这不是柳家小寡妇？发财了？”
另一个接口：“这扁担压得这么深，怕不是偷了谁家的猪？”
柳绵绵握紧扁担，脚步没停：“我夫君在镇上押货，你们敢动我，他带镖队回来打断你们腿。”
“镖队？”那闲汉哈哈大笑，伸手就来抓她篓子，“你那‘镖师’不是瘸着腿爬回来的？还押货？”
话没说完，他手腕猛地一痛，哎哟叫出声。另一人刚要扑上来，耳边“嗖”地一声，一根断枝擦着他耳朵钉进树干，颤巍巍晃着。
两人愣住，抬头西顾，山道空寂，只有风过林梢的沙沙声。
柳绵绵也不跑，只把扁担横在身前，冷冷道：“我夫君在山上埋了机关，专打不长眼的狗。”
那两人对视一眼，捂着手退后几步，转身蹽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看脚边——一块青石上，静静躺着一枚铁钉，钉头磨得发亮，正是绑在燕九霄短矛上的那种。
她没捡，只把扁担往肩上一扛，嘴角微微：“这祖宗，伤着还管闲事。”
她继续往前走。阿宝跑回来，拉她袖子：“娘，刚才那树枝，飞得好快！”
“山里风大。”她摸摸孩子头，“走，回家给你炖肉吃。”
快到村口时，她忽然停下。路边草丛里，有双靴印，很深，像是站了很久。她蹲下身，指尖抚过鞋底纹路——窄长，前尖带钩，是军中常用的制式靴。
她盯着那脚印看了片刻，起身拍拍手，继续往家走。
屋里，燕九霄还在睡。她把东西放下，舀水烧热，准备给他换药。刚掀开被子，发现他中衣下露出半块玉佩，龙纹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
她伸手想替他塞回去，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他没睁眼，呼吸沉而乱，手却攥得死紧。
她没挣，只轻声说：“药来了，忍忍。”
他手慢慢松了。她替他盖好被子，转身去煎药。
药罐刚坐上火，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见王屠户的儿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陶罐。
“我爹让我送来的。”小伙子把罐子搁在桌上，“说是……治伤的膏药，抹上好得快。”
她道了谢，送人出门。回来揭开罐子一闻，一股辛辣味冲上来，是张老太医常用的那种。
她舀了一勺，敷在燕九霄腿上。伤口红肿未退，边缘发紫，可比昨夜少了脓水。
她包好伤，坐在床边吹药罐。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阿宝趴在炕上玩石子，忽然抬头：“娘，燕叔叔为啥总不说话？”
她笑了笑：“他话少，心热。”
“那他是不是……喜欢咱们家？”
她没答，只往火塘里添了块柴。
外头天色渐暗，风卷着枯叶拍打窗纸。她起身关窗，手搭在窗框上时，看见院墙外那棵老槐树的枝桠间，有片黑布被风吹起，一闪而没。
她盯着那地方看了会儿，转身回屋，把门闩插得死紧。
(http://www.220book.com/book/UYX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