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绵正把最后一包药粉塞进粗布袋里。风从山口吹进来，带着凉意，她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落在门槛上的燕九霄身上。
他坐着，手里捏着一张皱了边的旧地图，指尖在“京南驿”三字上反复。火塘边那碗冷粥还在，碗沿裂了道细缝，像昨夜争执时两人之间绷到极点的沉默。
“我走一趟。”他终于开口，嗓音还哑着，像是伤没彻底退干净，“你留下。”
柳绵绵没停下手中的活，只冷笑一声：“你当自己是铁打的？进得去，出得来？”
“我有武功。”他抬眼，“他们认的是脸，不是身份。”
“可你一露面，追兵立刻就能围上来。”她把布袋口扎紧，扔到一边，“你忘了秦县令在城门贴了多少张你的画像？五百旧部也护不住你，反倒全得搭进去。”
燕九霄没答，手指在地图上沿着从北境到京城西门的路线轻轻点过。
“你这是去送死。”她盯着他，“你以为你倒下了，真相就能站起来？阿宝还小，我也想他爹活着回来，不是带回一具尸首。”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压低：“我不连累你们。”
“连累？”她猛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昨夜你说‘好’的时候，是答应一起走正道，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撞南墙。你要证据，我就帮你找。你走明路，我走暗路，总比你孤身犯险强。”
“暗路？”他皱眉，“你怎么进京？”
“我有手艺。”她拍了拍包袱，“酿酒的手艺能换银子，也能换消息。商户走货常经京南驿，我混在商队里，没人查一个卖酒妇人。你能引开官兵注意，我就能趁乱摸进京。”
燕九霄盯着她，眼神变了又变。他知道她说得对，可心里那根弦还是绷着——她不是江湖人，没打过杀阵，京城比刀口还险。
“不行。”他摇头，“太危险。”
“那你有更好的法子？”她反问，“你一个人潜进去，怎么查兵部卷宗？怎么见当年押粮的副将？你连衙门后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他哑住。
“你守边关，靠的是兄弟。”她语气缓了些，“现在我也算你一个兄弟。分头走，一个引火，一个取薪，火起来了，才能烧开那层黑幕。”
院外传来脚步声，张老太医拄着拐慢慢进来，没说话，只站在门口听着。
燕九霄低头看着地图，手指在“京南驿”和“西市”之间来回移动。良久，他叹了口气：“你若执意要去……我不能拦你。”
“不是执意。”她蹲下身，与他平视，“是必须。你吸引追兵南下，我从北线潜入，你在城外等消息，我在城里找人证。咱们不碰面，不联络，等证据齐了，再定下一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有了决断：“好。但你记住，一旦暴露，立刻撤，别硬撑。”
“你也是。”她点头，“不许逞强，更不许替我挡刀。”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空气里那股紧绷的劲儿松了些，像弓弦终于调到了合适的度。
屋里传来窸窣声，阿宝醒了，揉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捡个郎君来养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光着脚踩在地上，迷迷糊糊喊了声“娘”。
柳绵绵转身进屋，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孩子身上还有点热，但烧退了，小脸贴在她肩头，嘟囔着：“爹……娘……去哪？”
“娘有点事，很快就回来。”她轻拍他的背。
“不要！”阿宝突然搂紧她的脖子，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不要走！我要跟着！”
燕九霄站在门口，看着儿子哭得抽气，小手死死抓着柳绵绵的衣领。他走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阿宝。”他声音低而稳，“爹娘去做一件大事，做完就回来。”
“我也去！”孩子抽泣着，“我能藏好！我不说话！”
“可你一说话，娘就分心了。”燕九霄看着他，“娘要专心办事，你留在这里，帮张爷爷看药炉，好不好？等我们回来，给你带京城的糖人。”
阿宝摇头，眼泪掉在柳绵绵肩上，滚烫。
燕九霄沉默片刻，伸手在孩子后颈轻轻一按。阿宝身子一软，眼皮立刻耷拉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柳绵绵抱着他，心口一揪：“他……没事吧？”
“睡着了。”燕九霄伸手接过孩子，抱到张老太医面前，“不是伤，是安神的手法。”
老医者伸手探了探阿宝的脉，点头：“脉象平和，只是累了。放心去，我守着他，比守我的命还上心。”
燕九霄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拜托了。”
张老太医没应，只接过孩子，转身往内屋走，脚步沉稳。
院里只剩两人。柳绵绵低头整理包袱，把几包药粉重新归类，又取出一小瓶酒液，拧紧盖子塞进夹层。
“这是新酿的药酒？”燕九霄问。
“嗯。”她点头，“加了安神的草药，路上喝一口，压压惊。”
他没再问，转身从墙角拿起短刀，检查刀鞘是否牢固。刀柄缠着旧布，有几处磨损，他用新布条重新缠了一遍。
“你走北线，我走南线。”他一边缠一边说，“我会在第三日傍晚，出现在京南驿外的松林。若无意外，等你消息。”
“若出意外呢？”
“不等。”他抬头，“你继续往前，别回头。”
她盯着他，半晌点点头：“好。你也一样。我要是没按时到，你也别等。”
他嗯了一声，把刀插进腰带。
晨光己铺满院子，柴堆边那把短锄还插在土里，军牌埋下的位置被新土盖住，看不出痕迹。风一吹，柳绵绵的发丝扫过脸颊，她抬手束起长发，用一根旧布条扎牢。
“走吧。”她说，“天亮了。”
燕九霄背上包袱，最后看了一眼内屋的方向，转身朝院门走去。
柳绵绵提起自己的布袋，跟在他身后两步远。两人并肩站到院门口，清晨的山风迎面吹来，带着草木的气味。
她伸手摸了摸袖中的药瓶，又看了他一眼。
他点头。
她也点头。
他抬脚迈出院门。
她紧随其后。
一只山雀从屋檐飞起，掠过院角的柴堆，翅膀拍碎了一缕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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