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后院的门在夜里吱呀响了一声,燕九霄贴着墙根进来,顺手把门闩插上。柳绵绵正蹲在灶台边吹火,火星子溅到手背上,她也没躲,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人呢?”她低声问。
“守后巷的换了三班,前门两个,腰上挂刀。”他解下外袍,抖了抖灰,“东家今晚盘账,你少露脸。”
柳绵绵嗯了声,把半块冷饼扔进锅里。锅底早裂了道缝,热气从边角漏出来,扑在她手腕上。她想起白天东家打量她的眼神,像在称一包药材的分量。
“你真能在这儿接上暗线?”她问。
燕九霄从鞋底抽出一片薄铁,往地上一搁:“张老太医早年在这条街布过七处暗点,这是其中之一。你进门前,我绕后巷看了,墙根第三块青砖松动,是信号。”
柳绵绵没吭声,只用火钳拨了拨炭灰。她知道他在等她问下一步,可她不想显得太急。那张通缉令还在她脑子里晃,画上的自己拎着药箱,像个逃荒的村姑。
“黑市什么时候能进?”她终于开口。
“今晚。”他收起铁片,“子时三刻,西角门开一条缝。但只能进一个。”
“那你去。”
“我不去。”他盯着她,“他们认信物。我的军牌残了,只能换一次通行。你去,用你的酒方。”
柳绵绵愣住。
“你知道我有这个?”
“你藏药酒时,我看见瓶底刻的‘三蒸’二字。”他声音低下来,“北境老兵喝过这酒的,没几个不记一辈子。它不是酒,是军粮的味儿。”
她没动,手指无意识着袖口。那方子是她按现代蒸馏法改良的,本想留着换盐换布,没想到能当命门用。
“你要我拿它换什么?”
“当年的军报原件。”他目光没闪,“秦县令上报兵部的那份,和边境传回的,差了多少字,谁改的,印泥颜色对不对——我要看得明明白白。”
柳绵绵咬了下唇:“万一他们不认?”
“他们会认。”他站起身,“这酒,曾是北境将士打胜仗后喝的第一口。你拿它去,不是求人,是还情。”
灶火灭了,屋里暗下来。柳绵绵盯着地上那片铁片,忽然笑了下。
“你说得轻巧。我要是把方子给了,以后可就真没了。”
“你还能再酿。”他看着她,“只要你活着。”
子时的风刮过屋檐,吹得窗纸啪啪响。西角门外的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侧身过,墙皮剥落,露出里头黄泥和碎石。柳绵绵跟着燕九霄走到尽头,一处不起眼的木门嵌在墙里,门缝底下压着半片枯叶。
燕九霄敲了三下,停,再敲两下。
门开了一线,一只布满疤痕的手伸出来。燕九霄递上军牌,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摇头。
“残牌只许一人进。你不能去。”
燕九霄没争,只退后半步。柳绵绵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放在那只手上。
“三蒸三酿白酒方,全本。”她说。
那只手顿住,缓缓展开纸页。火光从门缝里漏出,照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几处画着蒸锅与冷凝管的草图。
“这……是失传的法子?”那声音抖了。
“第一步用高粱,第二步加酒曲控温,第三步接酒时掐头去尾,取中段最烈的那一分。”柳绵绵声音平稳,“你们若不信,可当场试一道工序。”
门内传来脚步声,一个老头披衣出来,花白胡子抖着:“这方子,当年燕将军赏过三坛酒,就为这一步——接酒时用冰水镇缸,酒香能飘半里。”
柳绵绵点头:“现在不用冰,用井水加风道降温,一样成。”
老头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侧身让开。
“进来吧。但你只能带一个人看档。”
“我一个人进。”柳绵绵说,“他在外头等。”
铁匣楼在黑市最深处,西面墙全是木格,格子里塞满卷宗,按年月与暗号标记。守阁的老管事戴着老花镜,听完来意,只摇头。
“军报原件,三日一开阁。今日不行。”
“我能等。”柳绵绵说,“但我有个法子,或许能让您今晚开一次。”
老头抬眼。
“您这儿的档,是不是用药材编号做密文?比如‘黄芪九’代表三月九日,‘当归六’是兵部六房?”
老头手指一颤。
“你怎么知道?”
“我记账时常用类似法子。”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您若信我,我可当场破一道旧档,验真假。”
老头沉默片刻,抽出一卷泛黄的纸:“去年腊月,‘茯苓十二’加‘川贝三’,写的是什么?”
柳绵绵扫了一眼:“腊月十二,川贝三房报,京南粮仓失火,烧去官粮八百石,疑有人纵火。上报人是仓监李德全,用印时间是戌时三刻。”
老头翻开底档,手抖了。
“一字不差。”
“那现在,我想看边关军报。”柳绵绵首视他,“燕九霄部,去年秋,‘防风十五’那日,原稿与上报稿的差别。”
老头盯着她许久,终于起身,从最高一格取下一卷铁皮匣子。
油灯下,两份军报并排铺开。一份字迹工整,盖着兵部红印;另一份纸色发褐,边角烧焦,写着“急报:敌军夜袭,我部死守三日,粮尽援绝,燕将军率残部突围,未降”。
“这是原稿。”老头指道,“从边关快马送来的,由北境斥候亲手交来。”
柳绵绵比对两份内容,忽然停住。
“上报这份,说燕九霄私通敌国,率部叛逃?”
“对。”
她又看用印时间,手指点在角落一行小字上:“兵部签收是八月十六,可原稿送达是八月十西。中间两天,谁经手了?”
老头眯眼:“当时兵部有个主簿,姓秦,是宰相门生。他管边报初审。”
“秦县令?”柳绵绵声音冷下来。
“正是。”
她抬头看向燕九霄:“他改了内容,盖了假印,把死战报成叛逃。你不是逃将,是被他亲手推出去的替罪羊。”
燕九霄没说话,只伸手抚过原稿上那道烧痕。那是火漆封印被强行撕开的痕迹。
“这档,我要带走。”柳绵绵对老头说。
“不行。铁匣楼规矩,原件不出楼。”
“那我抄。”她抽出笔墨,“抄完立刻还。”
老头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她低头疾书,笔尖沙沙响。燕九霄站在门口,手按在刀柄上,听着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走远。
一炷香后,她合上纸页,递给燕九霄。
“有了这个,兵部不敢压,百姓会信,御史敢参。”她声音很轻,“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燕九霄盯着那页抄录,良久,吐出两个字。
“相府。”
柳绵绵没问为什么,只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布,包好笔墨。
“我跟你去。”
两人走出铁匣楼时,天还没亮。巷子里静得能听见水滴声。燕九霄忽然停步,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巾,递给她。
“把脸遮了。”
柳绵绵接过,正要系上,忽听身后木门吱呀一声。
老头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小灯。
“姑娘。”他叫住她。
柳绵绵回头。
“那方子……能再抄一份吗?”
她愣了下,随即笑开:“等这事完了,我亲手酿一坛,送来给你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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