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霄睁开眼时，草铺上空无一人，只有柳绵绵睡过的凹痕，还留在那儿，边上摆着半碗凉透的药汤，碗底沉着几片发黑的叶子。
他撑起身子，肩上的伤扯得整条左臂都麻了。
竹篓倒扣在角落，干粮袋瘪着，水囊也不见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整齐的伤口，手指一寸寸抚过布条——是她换的药，手法比之前稳多了。
外头传来张老太医咳嗽的声音。
老人拄着拐杖走近，见他醒了，没说话，先递来一张叠得方正的纸条。
“昨儿半夜送来的信，说是从牢里传出来的。”老头声音压得很低，“她说你要是醒了，就让你看这个。”
燕九霄接过纸条，指尖碰到字迹那刻，心口猛地一缩。
那不是墨写的，是炭灰勾出的两道痕迹：一道横，一道竖，在稻草地上划成一个“十”字。下面还有两个字——东厢、别院。
他抬头：“她在哪？”
“没关县衙。”张老太医喘了口气，“有人看见一辆青帷马车，后巷接走的。往城西去了。”
燕九霄立刻抓起靠墙的刀。刀鞘旧了，但刃口磨得锃亮。
他把刀绑在背上，脚刚迈出牛棚，就被老人一把拽住。
“你伤还没好利索！”
“阿宝不在村里了。”他声音很平，“他们把他弄走了。”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去撞！”老头急得首跺拐杖，“那别院是什么地方？京郊大户养病避暑的宅子，墙高三丈，夜里点着琉璃灯，守卫轮班巡到天明！你一个人过去，就是送死！”
燕九霄没答话，只是解开衣领，从贴身处抽出一根细竹管。
拔开塞子，倒出一小卷油纸。纸上画着简略的地图，标着一处带角门的小院，旁边写着西个小字：辰初三刻。
这是柳绵绵惯用的记法。时间、地点、行动暗号，全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把图收好，低声道：“她留了记号，说明还有转机。我要是不去，谁替她把人带回来？”
半个时辰后，他蹲在县衙后巷的屋檐下，盯着一名身穿灰袍的信差走出侧门。
那人怀里抱着个布包，脚步匆匆往城西去。燕九霄跟了三里路，在一处断桥边动手。
两人交手不到十息。
信差倒地时，手里紧攥的密函己被抽出。
纸页烧了一角，剩下半行字清晰可见：“……别院暂押，待令处置。切勿声张。”
他撕下那半页纸塞进袖中，转身钻进林子。
第三天傍晚，他趴在别院后山的坡上，己经盯了整整三天。
每天清晨七刻，有个穿青布衫的妇人提着食盒从角门进去，傍晚出来时盒子总是空的。
今早她进去前，手腕上多了一圈红绳。
夜色一落，他就动了。
藤蔓从山壁垂下来，他用布条缠住手掌，顺着滑下院墙。
落地时左肩撞上石阶，血一下子渗了出来，湿透半边衣裳。他咬牙没出声，贴着屋檐往前挪。
巡逻的守卫每刻钟换一次岗。第一队过去后，他翻上廊顶，踩着瓦缝潜行。
房梁上果然挂着铜铃织成的网，细线连着两侧厢房。
他抽出短刀，刀背抵住铃舌，一点点将线挑断。
第二队守卫出现在回廊尽头时，他正伏在屋脊阴影里。
两人并肩走来，皮靴踏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等他们走到檐下，燕九霄自梁上垂落，刀光一闪，第一人喉间己开了口子。
第二人刚要喊，手腕被扣住，刀锋横切，血喷在墙上像泼翻的朱砂漆。
他拖着尸体藏进假山洞，刚站起身，听见远处更鼓敲了三下。
午时喂药——这是狱卒说过的话。
他沿着抄手游廊往内走，月光斜照在雕花窗棂上。
尽头有扇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烛火，还有一丝极轻的抽噎声。
他贴墙靠近，耳朵抵上门板。
屋里有人在哭，声音很小，像是怕被人听见。
接着是铁链轻晃的动静，然后是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娘……我想回家……”
是阿宝。
燕九霄的手慢慢按上刀柄，指节绷得发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眼里一点光都没有了。
门缝里飘出一股药味，苦中带涩，像是加了黄连和钩藤。
这种药不该给小孩吃，吃了会昏睡，久了伤神。
他退后半步，摸出腰间的短刀，在掌心蹭了蹭。
刀刃有点钝了，刚才割喉咙时卡了一下。
他得换个快的，不然破门时惊动别人，来不及护住孩子。
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闪身躲进柱后，见一名仆妇端着托盘走来，盘里放着一只白瓷碗，热气腾腾。
女人推门进去，声音温和：“少爷，该喝药了。”
没人应声。
“不喝也得喝啊。”她叹气，“夫人说了，你要听话，才能见到娘。”
床板吱呀响了一声，接着是碗沿磕碰嘴唇的声音。
燕九霄靠在柱子上，呼吸压得很低。
等那仆妇出来，他等了片刻，才重新靠近门边。
这次他没听，而是伸手试了试门闩——外面锁着。
他绕到窗后，用刀尖轻轻撬动窗扣。
木头老旧，一拨就松。他掀开一条缝，往里看了一眼。
屋子比想象中大，陈设精致。
紫檀木床摆在中央，阿宝坐在上面，穿着崭新的锦袍，手腕上套着银镯，脚踝处有道浅红的勒痕。
桌上摆着几样点心，一口没动。墙角立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只雪白的鸟。
孩子低着头，睫毛湿漉漉的。一碗药放在膝上，还剩小半。
燕九霄收回手，退到屋侧阴影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撕下一角，把刀刃擦干净。
然后解下背上的长刀，交给左手。
右手摸出一颗小石子，掂了掂。
他要在下一队守卫来之前动手。
必须快，必须准，不能让孩子受惊。
风从廊下吹过，卷起一片落叶。
他屈膝微蹲，手臂绷紧，石子朝屋顶铜铃掷去。
叮——
铃声响起瞬间，他跃起踹向房门。
木栓断裂声中，他冲进屋内，一眼盯住房角站着的仆妇。
女人吓得往后退，撞上了柜子。
燕九霄不理她，快步走向床边。阿宝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微微发抖。
他刚要开口，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谁在那里！”
作者“云鱼上”推荐阅读《捡个郎君来养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YX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