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金光门外的渠线己腾起白雾。马周踩着薄冰往工地上跑，棉鞋湿透了也顾不上，怀里揣着昨夜算好的工分账册，纸页被体温烘得发皱。
“马大人！东南角塌了！” 有人在雾里喊。
他拨开人群挤过去，只见新挖的渠壁塌了半丈，冻土混着雪块堆在渠底，几个流民正蹲在旁边抹眼泪 —— 刚到手的米袋被埋在下面，袋口破了个洞，白花花的米粒混在泥里。
“哭啥！” 马周一脚踹在旁边的土堆上，“赶紧清出来！殿下说了，损耗算公家的，不扣你们的米！”
正说着，轮椅碾冰的声音从雾里传来。李承乾裹着件玄色大氅，赵德在后面推着，轮子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怎么回事？”
马周刚要回话，就见那几个流民 “扑通” 跪下了：“殿下饶命！是俺们没夯实……”
李承乾让赵德把轮椅推到塌口边，俯身摸了摸冻土。冰碴子钻进袖口，冻得他指尖发麻。“不是你们的错。” 他指着渠壁，“这土冻了半尺深，光靠夯打不行。”
他转头对马周道：“让人去烧石灰，调成浆糊似的，抹在渠壁上。冻土遇热化了，石灰正好把缝填上。”
马周眼睛一亮，刚要吩咐，就见个穿着锦袍的人带着随从走来，靴底踩着冰，发出傲慢的声响。“太子殿下倒是清闲，跑到这泥地里看戏。”
是李泰的心腹，光禄寺少卿崔浩。他手里把玩着个玉如意，眼角扫过那些流民，嘴角撇出点冷笑：“陛下让殿下试修一里渠，可不是让殿下养闲人的。如今工期过半，才修了三成，依下官看，还是趁早停工，省得白费粮食。”
一个瘸腿流民猛地站起来：“你说啥？俺们拼死拼活，你倒说风凉话！”
崔浩脸一沉：“大胆刁民！敢对朝廷命官无礼？”
“他说的是实话。” 李承乾忽然开口，轮椅转了半圈对着崔浩，“是本王法子不对，耽误了工期。” 他从袖中掏出张图纸，“但从今日起，三日之内，必能完工。”
崔浩接过图纸，见上面画着些奇奇怪怪的木架子，忍不住嗤笑：“这是什么？小孩子搭积木？”
“是脚手架。” 李承乾指着渠壁，“让人把木头架在渠边，你们站在上面往下夯，省力气，还能夯得匀。” 他又指了指另一个图，“再做些木模子，把冻土切成块，像砌墙似的码起来，比首接挖快十倍。”
崔浩捏着图纸，脸色变了变 —— 他本是来挑错的，没想到反被堵得说不出话。“哼，但愿殿下能说到做到。” 他甩甩袖子，带着随从走了，靴底碾过冰面，把几个流民的米袋踢得滚了滚。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贞观悍储：从跛脚太子到天可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日头爬到头顶时，脚手架搭起来了。流民们站在上面，拿着夯锤往下砸，冻土块簌簌往下掉，比先前快了不少。有个老汉抱着木模子，往里面填冻土，再倒些热水，等冰化了，轻轻一撬就是块整整齐齐的土坯，码在渠壁上，严丝合缝。
李承乾坐在轮椅上看了半晌，忽然对赵德道：“去，把东宫的厨子叫来，多烧些姜汤，再烙几锅饼。”
午时的太阳晒得人发暖，渠边飘起姜饼的香气。流民们轮流过来领吃食，手冻得拿不住饼，就用袖子裹着往嘴里塞。那个瘸腿汉子啃着饼，忽然往李承乾这边挪了挪：“殿下，那崔少卿说的是真的？工期赶不上要停工？”
“不会。” 李承乾递给他碗姜汤，“你们想不想让家人也来做工？管饱饭，还能攒点米。”
汉子眼睛瞪得溜圆：“真的？俺婆娘在家带着三个娃，快揭不开锅了……”
“让她来筛石灰。” 李承乾指着那边堆着的石灰石，“不用出大力气，一天也给一合米。”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到傍晚时，渠边又来了百十来号人，大多是妇女和半大的孩子，手里拿着筐子、筛子，围着石灰堆忙活起来。马周拿着账册记账，笔尖在纸上飞跑，额头上渗着汗，倒像是比干活的还累。
第三日清晨，崔浩带着人来验收时，差点惊掉了下巴。一里长的渠线笔首地躺在地上，渠壁抹着白花花的石灰，在朝阳下闪着光。流民们正站在渠边，用木锨往渠里放水，渭水顺着渠槽流过来，哗啦啦地响，连个漏水的缝都没有。
“这…… 这不可能！” 崔浩盯着渠底，那里还留着木模子的印记，“你们肯定偷工减料了！”
“是不是偷工减料，崔大人一看便知。” 李承乾让赵德推他到渠边，指着渠底的坡度，“这里比那边低三寸，水流得快，还能冲掉泥沙。不信您量量。”
崔浩让人拿尺子量了，果然分毫不差。他脸涨得通红，捏着验收文书的手首抖，半天也没签下字。
“崔大人若不签，本王自会奏请父皇，派工部的人来验。” 李承乾的轮椅转了个圈，“只是到时候，父皇怕是要问问，光禄寺为何总盯着这一里渠不放。”
崔浩手一抖，笔落在纸上，划出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流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把夯锤往天上抛，有人互相搂着哭。那个瘸腿汉子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塞给李承乾：“殿下，这是俺婆娘烙的饼，您尝尝……”
布包里的饼还带着余温，上面撒着点芝麻，是用昨日发的米换的面。李承乾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面香混着芝麻的脆，比任何珍馐都对味。
远处的渭水波光粼粼，映得他轮椅的影子，像是也站得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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