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勺坠地的脆响在凤仪殿里荡开,像敲碎了满殿的沉寂。李承乾僵在原地,握着长孙皇后渐渐变冷的手,指腹能摸到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捻佛珠磨出来的。
“娘……” 他喉咙发紧,喊不出完整的话。
李世民猛地扑到榻边,颤抖着探向长孙皇后的鼻息,指尖悬在半空,半天不敢落下。烛火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跳动,把那张素来刚毅的脸照得沟壑纵横。
“观音婢…… 观音婢!”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抓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你醒醒…… 看看朕……”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哭。赵德想扶李承乾起来,却被他甩开了手。他盯着陶罐里的白色粉末,忽然抓起银勺舀了一大勺,往长孙皇后的嘴里送:“娘,再喝一口…… 就一口……”
药粉混着残留的药汁,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太医令冲过来想阻止,却被马周死死按住。“让殿下试试!” 马周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得像兔子,“总得试试啊!”
就在这时,长孙皇后的喉结忽然动了动,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痰啐在帕子上,带着股腥甜的气味。她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却清晰地喊了声:“陛下……”
李世民愣了愣,随即狂喜地抱住她:“哎!朕在!朕在!”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她的发髻上,把珍珠都打湿了。
李承乾瘫坐在轮椅上,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着母亲的胸膛微微起伏,终于松了口气,手里的银勺 “当啷” 掉在地上,与先前那只滚到了一起。
天亮时,长孙皇后己经能喝些稀粥了。李承乾守在榻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抿着,粥里加了点冰糖,甜香混着药香,倒比昨日温和了许多。
“那白色粉末…… 到底是什么?” 长孙皇后忽然问道,指尖轻轻划过陶罐的边缘,上面还沾着点粉末。
李承乾犹豫了一下,编了个谎:“是西域的一种草药磨的粉,专治咳血的。” 他不敢说实话,怕吓着她。
“胡商的东西,倒比太医院的管用。” 长孙皇后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只是这药粉看着古怪,像雪似的。”
正说着,李世民带着太医令进来了。太医令捧着那罐粉末,眉头皱得像团打了结的线,脸色比昨夜好看了些,却依旧带着疑虑。“皇后娘娘,臣能再看看这药粉吗?”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太医令小心翼翼地舀了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捻了捻,忽然道:“这粉末…… 似乎与某些菌类的孢子相似,只是从未见过这般纯净的。”
“管它是什么,管用就行。” 李世民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这药由太子亲自掌管,每日给皇后服用。”
太医令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了出去。走到殿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李承乾,眼神里的疑虑像团雾,散不去。
傍晚时分,李承乾刚回到东宫,就见苏氏等在廊下。她手里捧着件绣好的披风,上面绣着朵百合,针脚比上次细密了些。“殿下,听说皇后娘娘好些了?”
“嗯,好多了。” 李承乾接过披风,披在身上,暖意顺着布料蔓延开来,“你怎么来了?”
“母亲让我送些燕窝过来。” 苏氏指着旁边的食盒,“说是对咳嗽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昨夜…… 我在宫墙根下听见动静,担心得很。”
李承乾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想起昨夜凤仪殿里的慌乱,心里有些发酸。“让你担心了。” 他拿起块燕窝,递到她手里,“尝尝?挺甜的。”
苏氏的脸瞬间红了,慌忙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回去。两人都没说话,廊下的石榴树落了片叶子,飘在李承乾的轮椅上,像只停驻的蝴蝶。
几日后,长孙皇后己经能下地走动了。她拉着李承乾的手,在御花园里慢慢散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药粉虽好,却不能总用。” 长孙皇后忽然道,“胡商的东西,终究是外来的,哪有自家的草药安心。”
李承乾点了点头:“我知道,等娘好些了,就不用了。” 他心里清楚,这盘尼西林用完了,就再也没了,得想别的法子。
远处的太液池波光粼粼,几只水鸟掠过水面,留下圈圈涟漪。长孙皇后望着池子里的倒影,忽然道:“承乾,你老实告诉娘,那药粉……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李承乾的心猛地一跳,刚要说话,却被她打断了。“你不用说,娘懂。” 她握紧了他的手,掌心暖暖的,“不管是什么,你都是为了娘好。只是往后做事,得小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风拂过水面,带着淡淡的荷香。李承乾看着母亲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忽然觉得,这宫里的日子,或许也没那么难。只要心里装着人,再难的坎,总能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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