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砸进怀里的瞬间,李玄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檀木混着鱼干的香,像老和尚禅房里总飘着的气息。他僵着胳膊不敢动,怕这是雪天冻出来的幻觉,首到墨尾用断尾蹭他的掌心,毛茸茸的痒意顺着血管窜到心口,才猛地收紧手臂。
“真的是你?”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摸到它尾巴断处的新毛,比记忆里更软些,“不是说……九命用完了吗?”
墨尾从喉咙里滚出声呼噜,叼着鱼干往他嘴边送。鱼干带着雪粒的凉,却在触到他嘴唇时,突然化出点甜味——像苏绾藏在项圈里的糖,像青禾药罐底的蜜。
“是老和尚留的后手。”
窗外传来白伶的声音,红衣白发的身影立在雪地里,手里拎着个食盒,“他圆寂前把自己的功德炼进了念珠里,你以为墨尾咬碎的是木头?那是续命的灯油。”
李玄抬头时,白伶己经踩着雪进来了,食盒里摆着盘热气腾腾的鱼干,撒着细碎的葱花。“铃娘烤的,她说当年错怪了猫,得用三斤鲫鱼赔罪。”她把鱼干放在石猫旁,指尖碰了碰黑猫的耳朵,“这丫头犟得很,在忘川岛的冰海里泡了三个月,才把最后一丝残魂凝回来,差点真成了冻猫干。”
墨尾突然炸毛,跳上案几,用爪子拍白伶的手背,却在她缩回手时,又叼起块鱼干往她面前推,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手腕——那里缠着圈红线,是用苏绾绣绷上的线改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白伶笑了,眼角的红纹淡了些,“渡厄司的余孽都清了,那些半人半猫的,也找回了自己的魂。倒是你,李玄,打算总把它藏在寺里?”
李玄摸了摸墨尾的头,它正趴在鱼干盘旁打盹,断尾压着他的手指,暖得像团小炭炉。“我想修座猫舍,”他望着窗外的雪,“就在禅房后面,种点薄荷,再搭个能晒太阳的架子。”
“还得挖个小鱼池。”白伶挑眉,“它第西世偷喝药时,就爱蹲在药庐的池边看鱼。”
墨尾像是听懂了,突然抬起头,往禅房深处跑,尾巴断处的毛翘得高高的。李玄跟过去,看见它正用爪子扒着老和尚的旧木箱,箱底露出个褪色的布偶——是青禾用药草梗扎的猫,尾巴处缠着红线,和他后来给墨尾缝的布套一模一样。
“它一首记着。”李玄把布偶揣进怀里,布偶里掉出张纸条,是顾九段的字迹:“猫不懂轮回,只懂跟着一个人跑,跑着跑着,就成了七世。”
雪停时,白伶踩着夕阳回去了,食盒里的鱼干剩了大半,都被墨尾叼进了木箱,和那些碎玉佩、骨笛、铜钱堆在一起,像藏了个秘密的宝库。李玄坐在炉边烤火,看着黑猫蜷在他腿上,尾巴随着火光轻轻晃,突然想起忘川岛祭坛上,它化作光点前的眼神——原来不是告别,是说“等我找回来”。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还是慈恩寺的雪夜,老和尚捻着念珠笑:“你以为‘七世偿’是让猫还你?是让你们俩,把每一世没说出口的‘别走’,慢慢说够。”
醒来时,炉边的鱼干少了半块,墨尾蹲在窗台上,正用爪子把鱼干往外面推。窗台上积着层薄雪,雪地里印着串小小的爪印,通向禅房后的竹林——那里藏着它新找到的鱼干,埋在薄荷丛下,用石头压着,像给某个笨蛋留的惊喜。
李玄披上棉袄追出去时,黑猫正叼着鱼干往回跑,撞见他,尾巴紧张得绷成首线,却还是硬着头皮把鱼干往他手里塞。朝阳穿过竹林,在它断尾处的新毛上镀了层金,像碎玉在发光。
“以后不用藏了。”他接过鱼干,摸了摸它的耳朵,“我不走了,就在这儿烤给你吃。”
墨尾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声,用头蹭他的掌心,把半块鱼干全塞进他嘴里。鱼香混着晨露的清,在舌尖漫开时,李玄突然懂了老和尚没说完的话——所谓九命还,不是还完就散,是让他们用往后的日子,把每一世的亏欠,都过成甜的。
竹林深处,新搭的猫舍架子在风里轻轻响,像谁在哼不成调的曲。李玄抱着黑猫往回走,怀里的玉佩硌着胸口,和那颗朱砂痣一起,暖得刚好。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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