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尾叼着猫薄荷花消失在密林深处时，李玄手里的半块鱼干突然渗出蜜来。
是种极淡的甜，混着点药草香，像青禾药罐底沉的蜜渣。他低头，看见鱼干的纹路里嵌着些金色的粉末，是刚才墨尾撞开石壁时，从它断尾金毛上蹭下来的，落在鱼干上，竟慢慢凝成个小小的“等”字——和顾九段棋谱上的笔迹，像得让人心里发紧。
“这蜜有问题。”白伶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划过债印上的猫尾，那里的红线正随着鱼干的甜味微微发烫，“是渡厄司的‘牵魂蜜’，能让魂魄相牵，却也能被人用巫蛊术追踪。巫医刚才晕过去前，往鱼干上撒了这个。”
话音刚落，密林深处传来“窸窣”的响动。不是墨尾的爪声，是人的脚步声，还混着铁链拖地的“哐当”声——是那些被渡厄司控制的半人半猫，它们的眼睛在树影里闪着红光，喉咙里淌着涎水，显然被牵魂蜜的甜味引来了。
李玄把鱼干塞进怀里，抄起地上的火把往密林跑。墨尾留下的金色光带还没散，像条蜿蜒的路，只是光带边缘开始发黑，被蚀骨散的毒雾慢慢侵蚀。他看见光带尽头的岩石后，黑猫正用爪子往自己的伤口上抹猫薄荷花蜜，断尾处的金毛沾着蜜，在月光下亮得像碎金，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别抹了！”李玄扑过去按住它的爪子，蜜里混着血，沾在指尖又烫又黏，“这蜜会引来那些怪物！”
墨尾却挣脱他的手，固执地把花瓣往伤口里塞，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像是在说“只有这个能压毒”。李玄这才看清，它的伤口深处泛着青黑，蚀骨散的毒己经顺着血管爬到了心口，那里的绒毛正慢慢变得透明，像被雾罩着。
“跟我回禅房！”李玄想把它抱起来，它却突然跳开，往密林更深处窜，断尾的金毛扫过他的手背，留下道金色的痕，像在给他留标记。那些半人半猫的怪物己经追了上来，最前面那只的爪子上缠着红线——是白伶之前用来捆铃娘的，显然铃娘也被它们抓了。
“铃娘在它们手里！”白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鞭子正缠着只怪物的脖子，却被另一只咬住了鞭梢，“巫医给它们下了指令，要抓你和猫去炼回魂丹！”
墨尾突然掉头，往怪物群里冲。它叼起铃娘的衣袖，往李玄这边拖，断尾的金毛扫过怪物的眼睛，那些红光竟瞬间黯淡下去，显然金色的魂光能压制它们的凶性。可就在铃娘即将挣脱时，最壮的那只怪物突然扑过来，爪子狠狠拍在墨尾的背上，青黑色的毒雾“腾”地炸开，它的身体像被扔进了染缸，瞬间黑了大半。
“墨尾！”
李玄挥着火把砸过去，怪物惨叫着后退，背上的皮毛被火燎得焦黑。他趁机抱起墨尾往回跑，铃娘跟在后面，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手里攥着半块碎裂的铜镜——是从巫医身上掉的，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是片猫薄荷田，田埂上的小身影正往土里埋什么东西，动作和李玄记忆里的墨尾一模一样。
“这是……镜中世界的碎片？”铃娘的声音发颤，“它在里面藏了东西，是用猫薄荷花蜜封着的，说‘留给戴猫玉佩的人’。”
李玄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镜中石屋里的陶瓮，想起那些被墨尾藏起来的信物。墨尾突然从他怀里跳下去，用爪子拍了拍铃娘手里的碎镜，又往密林深处指了指，那里有棵老榕树，树干上缠着圈红线，是苏绾绣绷上的线，显然是它早就做好的标记。
“它想让我们去榕树那里。”白伶拽住要追上去的李玄，“那些怪物被魂光伤了，暂时不敢靠近红线，我们可以趁机……”
话没说完，墨尾突然发出声凄厉的嘶鸣。李玄回头，看见它正用身体挡住块从树上掉下来的巨石，巨石的阴影里，巫医的脸露了出来，手里举着个陶罐，罐口飘出的猫魂正往墨尾的伤口里钻。
“抓住它的魂魄了！”巫医笑得癫狂，“只要把它塞进陶罐，回魂丹就成了！”
墨尾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罐口的吸力慢慢扯碎。可它还是死死盯着李玄，爪子往榕树的方向指了又指，喉咙里挤出最后几个字（用魂音传的）：“蜜里……有地图……”
“轰隆”一声，巨石砸了下来。
李玄扑过去时，只抓住了根带着余温的红线。巨石下渗出的血混着猫薄荷花蜜，在地上漫开，竟拼出张微型地图，标的是榕树底下的暗格位置，格口画着只断尾猫，尾巴处的空白里，嵌着半块亮晶晶的东西——是墨尾的爪垫碎片，沾着蜜，像颗碎钻。
白伶用鞭子卷开巨石时，底下空空如也，只有片被血浸透的猫薄荷花瓣，沾着几根黑色的猫毛，和李玄怀里的鱼干慢慢粘在了一起。
密林深处的怪物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就跑——它们映在铃娘碎镜里的影子，正慢慢变回人形，脸上带着解脱的笑。
“是墨尾……”铃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它把自己的魂光渡给了这些人，解了巫蛊术……”
李玄攥着那半块沾血的花瓣，突然发现鱼干上的“等”字开始发光，金色的粉末顺着他的指尖往榕树爬，在树干上画出个小小的猫洞，洞口的红线缠着片新的猫薄荷花瓣，露水在花瓣上滚，像滴没落下的泪。
他突然明白墨尾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蜜里的地图不是藏着逃生的路。
是藏着它用最后一缕魂光，给所有人铺的生路。
而那个猫洞深处，隐约传来极轻的呼噜声，像谁在说“我还在”。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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