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冢的红光漫过荒草时，李玄怀里的玉佩突然烫得惊人。
墨尾从他袖中窜出来，断尾处的金毛在夜色里绷得笔首，像根蓄势待发的银箭。它往冢门的方向跑，爪尖沾着的猫薄荷汁液滴在地上，竟在红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画出串小小的符咒——是青禾药谱里的镇魂符，只是被它用爪尖改得歪歪扭扭，符咒的尾端都拖着条猫尾巴。
“是它在布防。”白伶举着灯笼追上来，冢门的青石板上渗出些暗红的血，顺着猫爪印的纹路往深处渗，“这血有问题，带着蚀骨散的腥气，却比之前的毒烈十倍。”
李玄蹲下身，指尖沾了点血珠，玉佩突然发出“嗡”的轻响。血珠在玉面上炸开，映出幅诡异的画面：冢内的石棺被撬开，李密的头骨悬在半空，七根石柱的猫薄荷籽全变成了黑色，正往头骨里灌着青灰色的雾——是渡厄司用残魂炼的“七煞烟”，能催生出吞噬一切的执念魔。
“那个神秘人在祭献残魂。”李玄的声音发颤，玉佩里映出的画面突然切换，神秘人的脸终于清晰了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袍，袖口绣着半朵猫薄荷，针脚和青禾的布偶如出一辙，“是青禾的徒弟？”
墨尾突然对着冢门发出震耳的嘶鸣，爪下的符咒突然亮起金光，将红雾挡在外面。可血珠渗进石板的速度越来越快，符咒的光芒正被一点点吞噬，它的前爪被血灼出个小小的燎泡，却还是死死踩着符咒的中心，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像在说“撑不住了”。
“我来帮你。”李玄解下手腕的红线，缠在墨尾的断尾处。红线刚碰到它的绒毛，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符咒的纹路蔓延，与金光融在一起，在地上织出张巨大的网，网眼处的猫形图案，正是他与墨尾的债印轮廓。
冢门“轰隆”一声巨响，被从里面推开。七煞烟裹着个巨大的黑影冲出来，影子的轮廓像只没有尾巴的猫，眼眶里燃着幽蓝的火，正是用李密残魂和七世执念催生出的魔。它张开嘴，喷出的毒雾落在网眼上，红线瞬间冒出黑烟，墨尾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渗出丝黑血。
“它在吸你的魂！”白伶甩出鞭子缠住黑影的脖颈，李玄却突然抓住墨尾的爪子，往网外跑，“青禾说过，破执念的不是硬挡，是放下！”
黑影的嘶吼震得荒草伏地。李玄抱着墨尾往猫薄荷田跑，红线织的网在身后寸寸断裂，毒雾像条青灰色的蛇，追着他们的影子咬。跑到田中央时，墨尾突然从他怀里跳下来，往最壮的那株猫薄荷旁钻，用爪子刨出个深坑，里面埋着个小小的木盒，正是从李密冢耳室带出来的，盒里的“七心”珠子正泛着微光。
“是要把心还回去。”李玄突然明白。他把珠子倒进坑里，墨尾用爪子扒土掩埋，每埋一颗，黑影的嘶吼就弱一分，眼眶里的幽蓝火也淡一分。当最后一颗“李玄的痴”埋下时，黑影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身体在月光下慢慢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李密残魂，正对着他们笑：“终于……能好好看场花灯了。”
残魂消散的瞬间，李密冢的红光彻底熄灭。李玄低头，看见墨尾的爪子上沾着些金色的粉末，是残魂最后的魂光，正往它的断尾处钻，新长出的绒毛泛着淡淡的金，像被月光镀过。
白伶突然指着冢门的方向，那里站着个穿灰袍的少年，手里拎着个空药罐，正是铃娘的弟弟。他看见李玄，突然跪了下来，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草：“是我……是我告诉神秘人‘七心’藏在这儿的。他说……只要引出执念魔，就能让我爹娘的魂魄附在魔身上，永远陪着我……”
墨尾突然走过去，用头蹭了蹭少年的手背。少年的眼泪落在它的绒毛上，烫得像颗小火星，他从袖中摸出半块玉佩，是之前从官差钱袋里捡的，上面刻着个“厄”字，背面却用刀划了个小小的“解”，“这是神秘人掉的，他说‘等魔破了，就轮到下一局了’。”
李玄接过玉佩，与自己怀里的猫形玉佩拼在一起，“厄”与“解”正好合成个完整的“和”字，和之前血痕凝成的一模一样。墨尾的呼噜声在夜色里轻轻响，往长安城内的方向看，那里的钟楼刚敲过三更，月光顺着钟绳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映出只完整的猫影，正用爪子拨着钟绳，像在催他们回去。
荒草里的猫薄荷突然沙沙作响。李玄低头，看见埋“七心”的地方冒出颗新芽，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地，化作枚小小的铜钱，是顾九段当年丢在棋盘上的那枚，上面的“猫”字被月光照得发亮。
他突然想起青禾纸条上的话：“最后一步，是把心种进土里，等春天长出新的希望。”
而远处的长安城墙，在月光下像条沉睡的龙，龙鳞的阴影里，藏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方向，像在等待某个约定好的时刻。
墨尾往李玄怀里钻了钻，断尾的金毛扫过他的手腕，债印上的猫形轮廓突然眨了眨眼，像在说“别担心，有我呢”。
（第二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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