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的禅房还留着老和尚的檀香味，案上的油灯芯结着朵小小的灯花，像谁故意点着等归人。
李玄推开木门时，墨尾新长的尾巴突然绷首，往佛龛的方向指。那里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未燃尽的香，香灰落在蒲团上，堆出个小小的猫形，正是它以前总爱蜷着睡觉的模样。蒲团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是老和尚的笔迹，墨迹里混着点猫毛：“第七局藏在念珠里，解局的人，得先学会和猫分鱼干。”
“是他故意留的。”白伶拂去纸页上的香灰，案角的旧木箱突然“咔哒”轻响，锁扣自己弹开，里面的七世信物上，卧着串紫檀念珠，每颗珠子都被猫爪磨得发亮，最末那颗刻着个“禅”字，字缝里嵌着半粒猫薄荷籽，“念珠里缠着聚魂咒，墨尾小时候总爱把它当玩具啃。”
墨尾突然跳上木箱，用新尾卷住念珠往李玄手里送。珠子刚碰到他的指尖，突然亮起红光，映出老和尚的虚影，正坐在蒲团上敲木鱼，念珠在他指间转得飞快：“玄儿可知，为何七局要藏在猫事里？”
李玄还没答话，虚影突然往他怀里塞了半块鱼干，和李密账册里记的那半一模一样：“因为啊，最硬的执念，也软不过猫爪扒你手心的痒。”
念珠的红光越来越盛，映出禅房的墙壁上渗出些金色的字，是七世的心愿：
李密想带书童看一次洛阳花灯；
苏绾想教墨尾绣完整的猫尾巴；
顾九段想和断尾猫下完那局没结束的棋……
最后一行字是新添的，墨迹未干，是李玄的笔迹：想和墨尾在长安种满猫薄荷，看它用新尾巴扫落花瓣上的露。
“是执念，也是念想。”老和尚的虚影笑了笑，往念珠里吹了口气，珠子突然散开，化作无数光点，往墨尾的身体里钻，“第七局的答案，从来不是破局，是把执念酿成往后的日子。”
墨尾的身体在光点里变得越来越凝实，新尾上的绒毛沾着紫檀香，往佛龛上的香炉跳。它用爪子扒开香灰，露出底下的暗格，里面藏着个小小的铜钟，钟体刻着只完整的猫，正用尾巴缠着钟绳，和李玄腕上的债印轮廓分毫不差。
“是慈恩寺的晨钟碎片。”李玄拿起铜钟，钟口的边缘刻着行小字，是青禾的徒弟写的：“当钟声响过七百七十七次，所有未完的故事，都会在猫薄荷的香里长出新的开头。”
话音刚落，铜钟突然自己鸣响起来，声音穿过禅房，漫过慈恩寺的红墙，往长安的方向荡去。李玄抱着墨尾站在门口，看见城外的猫薄荷田泛起金浪，鱼猫草的花海里，银鱼们正用尾巴拍打着水面，敲出和钟声一样的调子，而那株从鱼干碎屑里长出的新苗，己经开出朵小小的花，花瓣上坐着两只猫，尾巴缠着尾巴，像在说“就这样到永远”。
墨尾突然用新尾勾住李玄的手指，往禅房后的菜园跑。那里的篱笆上，爬满了猫薄荷藤，藤叶间挂着个小小的木牌，是用老和尚的念珠串起来的，上面写着“第八局：春深”，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长安城内的方向，像在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风穿过藤叶，带着檀香味的钟声还在响，一下，又一下，像在数着往后的日子，数着那些藏在猫薄荷香里的、未完待续的暖。
（第三十西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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