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的桃花开得正盛时,李玄袖中的铜钟突然轻颤。
不是钟鸣的震响,是带着点痒的震动,像有只小爪子在里面轻轻扒。他低头时,墨尾新长的尾巴正往衣襟里钻,尾尖的绒毛蹭过铜钟,钟体突然浮出些细碎的字——是老和尚的笔迹,写着“第八局在胭脂铺”,末尾画着只猫,正往胭脂盒里埋鱼干,爪尖沾着点绯红,像偷抹了姑娘的胭脂。
“是苏绾常去的那家‘醉花阴’。”白伶提着刚买的桃花酥,油纸袋上印着只断尾猫,和墨尾小时候的模样有七分像,“掌柜的说,苏绾当年总爱买桃花胭脂,说‘墨尾的新毛沾了这色,定比戏文里的灵猫还俊’。”
墨尾突然从李玄袖中窜出,往胭脂铺的方向跑。新尾扫过青石板路,带起串桃花瓣,落在铺门口的铜环上,环上立刻浮现出个小小的爪印,与钟体上的猫形图案严丝合缝。掌柜的是个鬓角染霜的老妪,看见墨尾便笑了:“可算来了,苏姑娘留了东西,说等只长齐尾巴的猫来取。”
后院的胭脂架上,第三排的瓷盒都空着,只有最末那个描金盒里,躺着块半旧的绣绷,绷上绣着株桃花,花枝缠着根红线,线尾系着半块鱼干,被胭脂染得绯红,像朵小小的花。墨尾用爪子扒开绣绷,底下露出张字条,是苏绾的笔迹,带着胭脂的香:
“第八局的钥匙,是沾了猫毛的胭脂。涂在眉心,能看见藏在寻常日子里的魂。”
李玄蘸了点胭脂,往墨尾的眉心点了点。绯红刚落,它的眼睛突然亮起绿光,往铺外的巷子里指。巷子深处的墙面上,无数猫爪印突然浮现,都是透明的,像被阳光晒淡的魂迹,其中一个爪印里,嵌着根紫檀木的碎屑——是老和尚念珠上的。
“是残魂留下的路。”白伶的指尖拂过爪印,墙面上突然渗出些桃花汁,在地上拼出个“茶”字,“是顾九段常去的‘忘忧茶寮’,他总说‘茶里的苦,混着猫薄荷的甜,才是人间真味’。”
墨尾顺着爪印往茶寮跑,新尾扫过茶寮的门槛,檐角的铜铃突然晃出细碎的响。掌柜的正在煮茶,茶汤里飘着片猫薄荷叶,看见墨尾便往它面前推了碗:“顾先生留的‘猫茶’,说等它长齐尾巴,定要让你尝尝。”
茶碗的底圈刻着个小小的“九”,是顾九段的记号。墨尾用舌头舔了口茶,眉心的胭脂突然发亮,映出茶寮的梁柱上,缠着无数透明的线,线尾都系着小小的物件:李密的兵符碎片、青禾的药杵末、老和尚的念珠渣……最细那根线上,挂着个极小的布偶,是青禾的徒弟扎的,布偶的肚子里,塞着片猫薄荷,叶尖沾着点金粉,是轮回镜的魂光。
“是他们藏在日子里的念想。”李玄的指尖触到布偶,布偶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往墨尾的身体里钻。它的新尾突然变得透亮,能看见里面缠着的红线,线里裹着七世的魂屑,像串小小的珠。
茶寮外突然飘起桃花雨,落在墨尾的背上,竟在它的绒毛上开出朵小小的花。老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胭脂盒:“苏姑娘说,等这局破了,让我给你描眉,说‘人间春色,该有只猫陪着看才不算辜负’。”
李玄接过胭脂,往墨尾的眉心又点了点。绯红漫开时,它突然往茶寮的后院跑,新尾往棵老桃树下指。树下的泥土里,埋着个小小的木盒,盒盖上刻着“第九局:茶魂”,旁边画着只猫,正用尾巴搅着茶汤,动作悠闲得像在过寻常日子。
而茶汤的倒影里,映出无数重叠的影:李密在灯下看兵书,墨尾趴在他的靴上;苏绾在戏台上卸妆,墨尾用爪子叼着她的珠花;顾九段在棋盘前落子,墨尾用尾巴扫过他的袖口……每个影里,都有阳光漫进来,暖得像杯永远喝不完的茶。
墨尾突然用头蹭了蹭李玄的手心,往长安城外的方向看。那里的猫薄荷田正泛着新绿,鱼猫草的花海里,银鱼们正用尾巴拍打着水面,敲出和茶寮铜铃一样的调子,像在说“日子还长,我们慢慢走”。
(第三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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