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的白大褂在衣柜深处压了快一个月，领口沾着点洗不掉的碘伏渍。他今天翻出来熨烫时，熨斗熨过左胸口袋，突然摸到个硬纸壳 —— 是那本被老鬼名片压着的医学生誓言手册。
手册的封面己经磨得起了毛，翻开第一页，“希波克拉底誓言” 几个金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的指尖划过 “为病家谋幸福” 几个字，突然想起昨晚在废弃工厂里，那个中了枪的男人。子弹卡在脊椎旁边，他明明知道该送医院做 CT 定位，却还是在昏暗的手电筒光下动了刀，只因为对方是青龙会的二把手，赵天雄的亲弟弟。
“哥，你在看什么？” 林玥抱着画板凑过来，辫子上的粉色蝴蝶结蹭过手册封面，“这字好漂亮。”
“是医生的誓言。” 林骁合上手册，把它塞进抽屉最底层，上面压了件林玥的毛衣，“就像…… 就像战士的军令状。”
“那你要遵守吗？” 林玥歪着头问，蜡笔在画纸上涂出片蓝色的天空。
林骁没说话。他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全体毕业生举起右手宣誓的场景。阳光透过礼堂的彩色玻璃照进来，落在每个人虔诚的脸上，他当时觉得那誓言重逾千斤，此刻却轻得像张薄纸，风一吹就破。
下午接到老鬼的电话，说龙虎堂和青龙会在城郊仓库火并，伤了十几个，两边都点名要他去。“龙虎堂那边给五万，青龙会给七万。” 老鬼的声音带着点犹豫，“你选哪边？”
林骁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救护车。车身上的红十字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嘲笑他口袋里的麻醉剂和止血钳。“我不去。” 他说，声音有点发紧。
“你疯了？” 老鬼的声音拔高了，“玥玥下周要做骨髓穿刺，那笔钱……”
“我知道。” 林骁打断他，指甲掐进天台的水泥缝里，“但我是医生，不是帮凶。”
挂了电话，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云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陈医生发来的信息：“玥玥的穿刺同意书需要你签字，过来一趟。”
走进医生办公室时，陈医生正在看一份病历。“这是昨天送来的枪伤病人，” 他指着片子上的弹孔，“从郊区仓库送来的，说是打猎误伤，你看这弹道……”
林骁的呼吸顿了顿。片子上的弹孔位置，和他昨晚拒绝去处理的伤口惊人地相似。“很典型的近距离射击。” 他低下头，不敢看陈医生的眼睛。
签同意书时，他的手在抖。笔尖划过 “家属签字” 一栏，留下歪歪扭扭的名字，像条在道德边缘挣扎的蛇。“陈老师，” 他突然开口，“你说，医生的底线是什么？”
陈医生放下笔，看着他：“救死扶伤，不问身份，不管贫富。但前提是，不能违背良知。” 他顿了顿，“你最近接的那些‘活’，我大概能猜到。小骁，钱可以慢慢赚，但要是丢了良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走出办公室，林骁在走廊里撞见个推着治疗车的护士。车上的托盘里放着支吗啡，针管里的液体清澈透明，像极了他给地下势力用的麻醉剂。只是一个是用来止痛的良药，一个是助纣为虐的工具。
傍晚去给林玥买晚饭，路过一家书店。作者“云飞南宫”推荐阅读《手术刀下的黑与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橱窗里摆着本新版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封面是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弯腰给病人听诊。林骁站在玻璃外看了很久，首到店员出来问他是不是要买。
“不了。” 他摇摇头，转身离开。有些誓言，记在心里就够了，写在纸上，反而显得讽刺。
回到病房时，林玥正在看一本医学绘本。书上画着位医生，举着手术刀，旁边写着 “医生的手是用来救人的”。“哥，你看这个医生，” 她指着图画，“是不是很像你？”
林骁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像。” 他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深夜，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林医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我是青龙会的，知道你妹妹在哪个病房。” 对方轻笑一声，“仓库的伤号，你不来处理，明天就去给你妹妹收尸。”
林骁的血液瞬间冻住了。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漆黑的夜空，突然觉得那像个巨大的嘴巴，要把他和妹妹一起吞下去。“地址。” 他说，声音冷得像冰。
城郊仓库的血腥味比屠宰场还浓。地上的血水汇成小溪，流进排水渠里，发出汩汩的声响。青龙会的人用枪指着他的头，把他推到一个重伤员面前。“这人是龙虎堂的二把手，” 赵天雄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你把他的动脉缝歪点，我再加五万。”
林骁看着伤者痛苦的脸，又想起林玥病房的门牌号。麻醉剂的味道钻进鼻腔，和血腥味混在一起，让人作呕。他拿起手术刀，刀身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像个被欲望操控的木偶。
缝合时，他的手在抖。每一针都离动脉只差毫厘，赵天雄的笑声在仓库里回荡，像催命的符咒。“对，就这样，再歪点……”
“够了！” 林骁猛地扔掉手术刀，血溅在他的白大褂上，像朵绽开的毒花，“我是医生，不是杀手！”
赵天雄的脸沉了下来：“你不怕我对玥玥……”
“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警察。” 林骁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包括你们的火并，你们的枪，还有你弟弟的死！”
仓库里一片死寂。赵天雄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有种。这笔钱，我给。但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走出仓库时，天己经快亮了。林骁的白大褂上沾满了血，像件耻辱的战袍。他脱下外套，扔进垃圾桶，只穿着里面的 T 恤，在晨雾里慢慢走。
路过那家书店时，橱窗里的希波克拉底誓言还亮着灯。林骁站在玻璃外，看着封面上的医生，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违背了誓言，像个迷路的孩子，在黑暗里越走越远。
回到医院，林玥还在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林骁坐在床边，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突然觉得那本誓言手册，就像自己发出的一声叹息，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无人听见。
他从抽屉里拿出手册，翻开第一页。指尖划过 “为病家谋幸福” 几个字，突然在空白处写下：“玥玥，等你好了，哥哥就做回真正的医生。”
字迹很轻，像怕被人看见。但他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对希波克拉底的，迟来的忏悔。
(http://www.220book.com/book/V2D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