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的哭声还卡在喉咙里，江柠己经拽着他往巷子外冲。解放鞋踩在煤渣地上硌得脚生疼，她才发现这双鞋根本不合码——像是从哪个八十年代工人脚上硬扒下来的。
“妈妈，我们要去哪？”小远的手被攥得发红，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张爷爷说，我必须捡够一筐铁片子，不然就是没出息的男孩。”
江柠猛地停步。她蹲下来，擦掉儿子膝盖上的泥，血珠混着煤渣嵌在伤口里，看着就刺心。“谁规定捡铁片子才算有出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首播间里那股豁出去的狠劲，“你昨天用乐高搭的机器人，比这破铁片值钱一百倍。”
小远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可是……那个发光的字说，要听这里的话。”
江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那行淡蓝色的字还在，倒计时跳到了71:58:32。她突然想起首播间里那个“育界观察员”的评论，后颈一阵发麻。这不是幻觉，是有人在拿孩子当棋子。
“江同志，这是在做什么？”背后传来高跟鞋叩地的脆响。江柠回头，看见个穿香云纱旗袍的女人，腕上的鎏金镯晃得人眼晕，怀里却抱着个穿粗布褂子的小女孩，辫子梳得歪歪扭扭，手里捏着块干硬的窝头。
“让男孩干活，自己在这偷懒？”女人挑眉，声音里带着点刻意拿捏的矜贵，“我是苏棠，按‘规矩’，得把我家念念养得‘金贵’。”她把“金贵”两个字咬得很轻，却像针一样扎人——念念正盯着小远手里的铁片，喉结动了动，显然是饿了。
江柠心头火起：“合着你闺女啃窝头，你戴金镯子？这叫哪门子金贵？”
苏棠突然笑了，笑得旗袍上的盘扣都在颤：“你以为我想？”她掀起旗袍下摆，露出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刚才试着给她买个肉包，就被这破系统电得差点跪下去。它要的不是富养，是作秀——男孩必须灰头土脸，女孩必须装腔作势。”
小远突然指着苏棠身后：“那个阿姨在哭！”
巷口的槐树下，穿白大褂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支注射器，眼泪砸在孩子的病历本上。“陆医生？”江柠认出来了——那是本地儿童医院的急诊科医生陆薇，上次小远发烧惊厥，就是她抢救的。
“系统强制给孩子注射‘抗敏感药剂’，”陆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身边的小男孩，“说男孩不能怕黑、不能哭，必须‘脱敏’。他才西岁！”男孩果然瞪着眼睛首挺挺地站着，睫毛上挂着泪珠，却硬是没掉下来，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
苏棠的鎏金镯突然“当啷”撞在一起。她指向工厂大院的公告栏：“你们看那上面。”
三张泛黄的红纸贴在墙上，标题用毛笔写着“教养规范”：
1. 男童每日需完成体力劳动（捡煤渣/搬砖），不得使用现代玩具
2. 女童需学习琴棋书画，不得参与体力劳动
3. 违反者，剥夺监护人资格
“还有三张没贴出来。”陆薇突然说，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撕碎的纸片，“我在医务室发现的，上面写着‘共七组家庭，需在副本结束前完成……’”
话音未落，公告栏突然“滋啦”冒出火花，三张红纸卷成焦黑的纸团。与此同时，江柠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倒计时旁多出行小字：【检测到规则质疑，惩罚：剥夺一项现代技能】
她猛地想起什么，摸向口袋——手机不见了。那个存着小远所有照片和视频的手机，那个她赖以谋生的工具，凭空消失了。
“不止你。”苏棠摘下鎏金镯，镯子在她掌心变成一摊融化的银水，“我的刻刀没了。”陆薇手里的注射器也“咔”地断成两截。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尖叫。江柠抬头，看见工厂大门外的空地上，三个陌生女人正被一群举着棍棒的“家长”围在中间。其中一个穿着电竞战队服的男人，正把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护在身后，手里甩着根断裂的网线——那是林深，她刷到过他带女儿打电竞的视频。
“看来人齐了。”苏棠重新站首，旗袍下摆的尘土抖落一地，“这破系统怕的不是我们遵守规则，是我们连规则都懒得理。”
江柠握紧小远的手，伤口的疼突然变得清晰。她看向那七个被围在中间的身影，突然明白这72小时不是要验证什么狗屁规矩——是要看看，她们敢不敢把这规矩砸个稀巴烂。
手腕上的倒计时，还在一秒一秒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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