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
梅雨季的雨总下得黏糊糊的,琴房的木窗棂上凝着层水汽,把窗外的老槐树泡成了幅晕染的水墨画。阮音正往晾衣绳上搭床单,蓝布床单是温砚年轻时的陪嫁,洗得发白,边角却依旧挺括。她伸手把绳子拽得更紧些,绳上挂着的衣裳轻轻晃,水珠顺着野荞的蓝布褂子下摆滴下来,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坑。
“沈砚之让人送了台烘干机,”野荞抱着盆刚洗好的袜子从屋里出来,袜子上沾着点肥皂沫,是琴房自制的胰子,带着点槐花香,“我说不用,他非塞进来,说梅雨天潮,怕琴盒发霉。”她把袜子往晾衣绳上夹,夹子是用旧竹筷做的,是云岫爹削的,竹纹里还带着点当年的墨痕——老爷子总爱边削东西边练字,竹筷上沾了不少墨点子。
云岫蹲在煤炉边烤鞋垫,鞋垫是用戏班的旧水袖改的,缎面滑溜溜的,被炉火烤得发脆,散出点淡淡的香。“我爹说这梅雨天最适合腌菜,”她翻了翻鞋垫,上面绣的小莲花被汗水浸得发暗,却依旧看得清针脚,“今早去巷口的菜摊,买了十斤芥菜,正晾在屋檐下呢。”屋檐下的竹匾里,芥菜被切成细条,绿莹莹的,水珠顺着竹匾的缝隙往下掉,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汀兰抱着个铁皮饼干盒,往煤炉边凑。盒子里是她攒的玻璃弹珠,被雨水洗得透亮,此刻正被炉火烤得温乎乎的。她用手语比“暖手”,把弹珠往每个人手心里放——阮音的掌心躺着颗蓝弹珠,像盛着片晴天;野荞的是颗红的,攥在手里像个小火星;云岫的是颗绿的,映得指尖都发翠。
温砚坐在藤椅上择菜,竹篮里的豆角沾着泥,她却择得慢悠悠的,豆角蒂被整齐地码在一边,说要留着喂巷口张大爷家的鸡。“等下包豆角包子,”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天,雨丝斜斜的,像织了张软乎乎的网,“面发在煤炉边了,估摸着这时候该开了。”面盆上盖着块蓝布,是阮音用旧褂子改的,布上绣的莲花被蒸汽熏得发涨,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沈砚之拎着个油纸包进来时,皮鞋上沾着泥。“路过老面铺,买了两斤红糖,”他把纸包往灶台上放,红糖的甜香混着煤烟味,竟格外熨帖,“听张特助说你们要腌芥菜,红糖腌出来的脆。”油纸包边粘着张纸条,是面铺老板写的,字歪歪扭扭:“沈先生说给琴房的,多放了把芝麻。”
野荞突然想起什么,往琴房跑,回来时手里攥着个玻璃罐,里面是去年腌的糖醋蒜,金黄金黄的,泡得汤汁都发稠。“给沈先生下粥,”她把罐子往桌上一放,盖子没拧紧,酸香冒出来,“温老师说这蒜配红糖馒头,绝了。”
云岫的爹正往芥菜上撒盐,老爷子的手粗,却撒得匀,盐粒落在菜叶上,很快化成小小的水珠。“等腌好了,给顾伶仃寄点,”他边撒边说,“南方人爱吃这个,配粥下饭正好。”竹匾边放着个信封,是顾伶仃上次寄来的,里面夹着片晒干的桂花,云岫爹说要放进腌菜坛里,给菜添点香。
汀兰把烤热的玻璃弹珠放进每个人的口袋,又指着晾衣绳上的衣裳——野荞的蓝布褂子、云岫的戏服水袖、阮音的床单,都在风里轻轻晃,水珠滴下来,在地上敲出“滴答”的声,像首没谱的歌。
煤炉上的面盆“噗”地响了声,温砚掀开蓝布,面发得正好,暄腾腾的,带着点甜香。“包包子喽,”老太太往盆里撒了把干面粉,白花花的,像落了层细雪,“谁来帮我揉面?”
野荞挽起袖子就上,她的手劲大,揉得面团“砰砰”响;云岫往馅里剁姜末,刀工利落,姜末细得像碎金;阮音负责擀皮,擀面杖转得匀,面皮圆乎乎的,像十五的月亮;汀兰在旁边递馅,小勺子舀得不多不少,刚好能捏出个漂亮的褶。
沈砚之站在门口看,手里的红糖纸被风刮得轻轻响。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晾衣绳上的衣裳,水珠闪着亮,像缀了串星星。他突然想起温砚说的,日子就像这梅雨天,看着潮乎乎的,可灶台上的烟火一腾,手里的面团一揉,心里的暖就把潮气都赶跑了。
竹匾里的芥菜在阳光下慢慢蔫了,散出淡淡的香;面盆里的面团被揉得光溜溜的,透着股劲儿;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揣着颗热弹珠,像揣着个小太阳。汀兰突然指着窗外,用手语比“彩虹”,果然看见天边挂着道淡淡的虹,红的橙的黄的,像把撑开的花伞,罩着琴房,罩着老巷,罩着这满室的面香、菜香、烟火香。
温砚把第一笼包子上锅时,蒸汽漫出来,在窗玻璃上蒙了层雾。阮音伸手在雾上画了朵小小的莲,画得歪歪扭扭,却被阳光照得透亮,像朵真的莲,开在了这黏糊糊的梅雨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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