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
入伏的日头毒得很,琴房的葡萄藤爬满了整个架子,绿叶子层层叠叠,在地上投下片晃悠悠的荫凉。阮音坐在竹匾旁翻晒梅干菜,乌黑的菜干在竹篾上摊成薄薄一层,被热风一吹,散出股陈香,是去年秋天收的芥菜腌的,温砚说存够一年才够味。
“得翻三遍才能晒透,”温砚坐在藤椅上摇蒲扇,扇面上的莲花被汗浸得发暗,“等下给野荞妈装半袋,护工说她总念叨着梅干菜扣肉,说比疗养院的红烧肉香。”老太太往炉膛里添了块碎煤,火苗不大,刚好能让砂锅里的绿豆汤保持微沸,汤面上飘着几片薄荷叶,是汀兰清晨在河边掐的,嫩得能掐出水。
野荞蹲在葡萄架下修电扇,去年的旧扇叶被晒得发脆,她用细铁丝绑了圈,又往轴里滴了点菜籽油,是云岫炸辣椒油剩下的,油星子落在青砖上,晕出小小的黄圈。“张大爷说这电扇再转三年都不成问题,”她用抹布擦着扇罩,上面沾着点葡萄叶的绒毛,“昨儿他孙子来借,说琴房的风都比别处凉,吹着像浸在井水里。”旁边的搪瓷盆里泡着西瓜,是沈砚之让人送的,皮青得发暗,泡在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里,凉气顺着盆沿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云岫的爹扛着个竹梯子进来时,蓝布褂子后背洇出片深色的汗印。“给葡萄藤疏疏叶,”老爷子把梯子靠在架子上,竹节上沾着点露水,“太密了不透风,结的葡萄会酸。”他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偶,是用葡萄藤编的小蜻蜓,翅膀能扇动,是给汀兰编的,小姑娘接过来,立刻举着在荫凉里跑,蜻蜓的影子在地上飞,像真的活了。
汀兰趴在竹匾边,用手指戳着梅干菜,指尖沾着点黑褐色的粉末,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从饼干盒里掏出个东西,往阮音手里塞——是颗晒干的莲蓬,莲子被她挖空了,里面装着点清凉油,是野荞给她防蚊子的,闻着刺鼻,却能把夏日的烦扰都赶跑。小姑娘用手语比“凉”,又指指头顶的葡萄叶,叶片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说“别热着”。
灶台上的铁锅炖着冬瓜排骨汤,汤面上浮着层薄薄的油花,咕嘟咕嘟冒热气。云岫往里面撒了把虾米,是去年晒的,金黄金黄的,把汤吊得格外鲜。“等下给野荞妈盛碗去油的,”她用勺子撇去浮沫,“护工说老太太最近不爱吃油腻,这个刚好。”灶边的粗瓷碗里摆着刚蒸的玉米窝窝,是用新磨的玉米面和的,捏得圆滚滚的,咬一口能尝到玉米粒的甜。
野荞妈被护工搀着进来时,手里攥着块蓝布,是她年轻时做的围裙,上面绣着半朵莲,针脚被岁月磨得发淡,却依旧看得出当年的细致。“给阮音擦梅干菜用,”老太太喘着气笑,布角沾着点灶灰,“干菜沾手,用这个擦得干净。”阮音接过来,布面软乎乎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擦起菜干来果然顺手。
温砚把晒透的梅干菜装进布袋,袋口用麻绳系成个莲花结,是云岫教的法子,好看又结实。“这菜得用陶罐装,”她往云岫手里塞了半袋,“等下给顾伶仃寄去,说让她蒸扣肉时多放两勺,南方的梅干菜没咱们这股子劲。”
沈砚之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纸箱子,里面是台新的落地扇,包装还没拆。“我妈说琴房的老电扇该换了,”他把箱子往墙角放,目光落在葡萄架上,“这藤架修得好,等秋天摘葡萄时叫我。”云岫的爹笑着往他手里塞了块玉米窝窝,说“刚出锅的,就着排骨汤吃最香”。
傍晚的风带着点热,葡萄叶在头顶沙沙响。阮音把野荞妈给的蓝布围裙叠好,放在竹匾旁,准备明天接着晒菜干。温砚摇着蒲扇打盹,野荞在修那台旧电扇,云岫在往玻璃罐里装绿豆汤,汀兰举着竹蜻蜓在荫凉里跑,笑声像串银铃。
灶台上的排骨汤还温着,冬瓜的清混着肉香,把夏天的热都泡得软乎乎的。阮音看着竹匾里的梅干菜,突然觉得日子就该这样——有旧物的暖,有新事的甜,有手里的活计,有身边的人,慢慢过,比什么都强。
月亮爬上葡萄架时,竹匾里的菜干收进了陶罐。野荞妈捧着绿豆汤,小口小口地喝,汤里的薄荷有点凉,却越品越舒坦。“真好啊,”她轻轻说,“这琴房的夏天,比空调房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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