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
白露过了，巷口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一片一片打着旋儿落，像给青石板路铺了层碎金。阮音蹲在灶台边刷陶罐，粗陶的罐身上沾着点去年的酱色，用丝瓜瓤子使劲蹭，泡沫混着老酱的香，在水盆里漾出浅褐色的圈。
“得把罐子晒透了才好装酱菜，”温砚坐在藤椅上择毛豆，豆荚在蓝布帕子里堆成小丘，“去年的黄豆酱吃得就剩个底，张大爷家的孙子总来问，说配他爷爷的玉米饼子最香。”她往炉膛里添了块煤，火苗“噼啪”舔着炉壁，把炕头烘得暖乎乎的，叠在上面的新布口袋慢慢舒展，是用野荞妈给的蓝布改的，布纹里还留着点皂角的清苦。
野荞蹲在葡萄架下翻晒干辣椒，红通通的辣椒串在麻绳上，垂在架杆上，风一吹晃晃悠悠，像串小灯笼。“护工说我妈昨晚梦见腌酱菜，”她往辣椒上撒了把盐，指尖沾着点白，“说梦见咱们围着陶罐踩黄豆，她的裹脚布都沾上了酱色，笑得首打颤。”墙角的木箱里堆着刚收的黄豆，圆滚滚的，是巷口王大爷家新打的，野荞说要挑出最圆的做酱引子。
云岫的爹背着个竹篓进门时，筐沿挂着串紫莹莹的葡萄。“给琴房摘了点晚熟的，”老爷子把葡萄往桌上放，水珠顺着果皮往下滴，“甜得发齁，能当糖吃。”他从篓底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新磨的花椒面，麻香扑鼻，是给酱菜增味的，云岫小时候总偷着往嘴里撒，说麻得舌尖跳舞才够劲。
汀兰抱着铁皮饼干盒，趴在桌边看阮音刷陶罐。盒子里是她攒的玻璃珠，被秋阳晒得温乎乎的，颗颗透亮。她突然从里面挑出颗紫珠子，往葡萄串上比，又用手语比“甜”，是说这葡萄比珠子还透亮，准保甜得钻心。
灶台上的铁锅炖着栗子鸡，鸡块的油香混着栗子的甜，咕嘟咕嘟冒热气。云岫往里面撒了把枸杞，是她爹从药铺买的，红亮亮的，把汤染得发暖。“等下给野荞妈盛碗去骨的，”她用勺子撇去浮沫，“护工说老太太牙口不济，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这栗子炖得烂，抿抿就能咽。”灶边的粗瓷碗里摆着刚烙的葱油饼，是用新磨的面粉和的，芝麻撒得匀，咬一口酥得掉渣。
野荞妈被护工搀着进来时，手里攥着块蓝布帕子，里面包着些晒干的桂花，是她在疗养院的花园摘的，香得清冽。“给酱菜添点香，”老太太喘着气笑，帕子角沾着点金黄，“去年温老师腌的桂花糖，我还惦记着呢。”阮音接过来，桂花落在掌心，轻飘飘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凑近闻，香得人鼻尖发痒。
温砚把挑好的黄豆倒进大盆，用温水泡着，豆子在水里慢慢发胀，像群胖乎乎的娃娃。“这豆子得泡整夜，”她教阮音搓豆子，“明天沥干了蒸熟，拌上盐和花椒面，踩得越匀，酱味越正，就像日子，得下够功夫才出味。”
沈砚之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新摘的山楂，红得发亮，上面还沾着点露水。“我妈说这山楂能做酱，”他把篮子往桌上放，目光落在泡着的黄豆上，“这酱菜看着就地道，比超市买的有嚼头。”云岫的爹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串葡萄，说“刚摘的，甜得很”。
傍晚的风带着点凉，吹得梧桐叶沙沙响。阮音把刷好的陶罐摆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粗陶的孔隙照进去，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野荞妈坐在藤椅上，看着汀兰举着玻璃珠在院里跑，珠子的光在叶影里跳，像撒了把星星，突然说：“这秋天啊，就该这样，有吃的，有玩的，有人气，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里踏实。”
煤炉上的栗子鸡还温着，肉香混着桂花香，把秋日的清都烘成了暖。阮音摸着老太太给的桂花，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陶罐里的酱，得慢慢发酵，慢慢熬，等够了时日，自然就稠了，香了，把每个寻常的日子都腌成了滋味。
月亮爬上梧桐树时，泡着的黄豆己经发胀。温砚说，等明天蒸熟了，让汀兰也踩两脚，小孩子的脚劲匀，踩出来的酱更细滑。汀兰听了，抱着玻璃珠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镜片反射的光落在陶罐上，像给酱菜罐镶了圈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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