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台灯亮得有些晃眼。
范云致站在书桌旁,指尖悬在一份文件上方。文件是刚子下午送来的,林晚的资料——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黑蛇”帮老巢的后院,嘴角勾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他指尖在照片边缘划了划,纸页被捏出一道褶皱。
“认识?”
秦景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洗完澡,黑发还滴着水,水珠落在深色睡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手里拿着条毛巾,擦着头发走过来,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眉头动了动。
“算不上。”范云致收回手,指尖在身侧蜷了蜷,“只远远见过一次,在老鬼的生日宴上。”
那天林晚也穿了条红裙子,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里,像朵带刺的玫瑰。他当时正跟“黑蛇”帮的二把手周旋,没敢多看,只记得她手腕上戴了串银镯子,叮当作响。
秦景言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银镯子?”
“嗯。”范云致点头,“上面刻了字,没看清。”
秦景言把毛巾扔在沙发上,拿起那份文件翻了翻。文件最后附了张林晚现在的照片,她剪了短发,穿了身黑色风衣,手腕上空空的,倒是耳垂上多了对银坠子,形状像蛇头。
“刚子说她上周去了趟码头。”秦景言的手指点在照片上,“就是你之前待的那个仓库。”
范云致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个仓库——他被打断腿后躺了三天的地方,潮湿的墙角长满霉斑,血腥味嵌在砖缝里,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骨头缝里发疼。林晚去那里干什么?
“她可能在找东西。”范云致的声音有点干,“当年我藏了份‘黑蛇’帮的账本,在仓库的横梁上。”
秦景言抬眼看他:“账本?”
“嗯。”范云致扯了扯嘴角,笑比哭难看,“老鬼洗钱的证据,本来想交给队里,结果没来得及。”
他当时被抓时,账本还藏在横梁的裂缝里。林晚现在去找,要么是想拿账本要挟人,要么是怕账本落在别人手里——不管是哪种,都不会善罢甘休。
秦景言把文件合上,放在桌上:“我让刚子去查。”
“不用。”范云致突然开口。
秦景言挑眉看他。
“我去。”范云致的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我熟那里的路,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点,“林晚不认识我现在的样子。”
当年他卧底时留着长发,脸上还有道疤,是故意用刀划的。现在头发剪短了,疤也淡了,站在林晚面前,她未必能认出来。
秦景言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腿。新假肢的金属接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刚才范云致站了快半个小时,膝盖处的布料己经被汗浸湿了一小块。
“站不住就别逞能。”秦景言的声音沉了沉,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我让刚子带两个人去,你在家等着。”
范云致猛地挣开他的手:“秦景言!”
他转过身,眼神里带着刺:“你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他拍了拍腿上的假肢,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我能走,也能打——”
“我没说你不能。”秦景言打断他,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
他的眼神很沉,像结了冰的湖,却没什么寒意。范云致被他看得一愣,突然想起昨天复健时,自己差点摔倒,秦景言也是这样,明明急得眼睛发红,却还是先按住他的膝盖,没让他碰着地。
“我自己去更方便。”范云致别开脸,声音有点闷,“刚子他们去了反而显眼。”
秦景言没再逼他,只是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个东西扔给他。是个微型耳麦,黑色的,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带上。”秦景言的声音里带着点命令的意味,“随时报位置,有事我让刚子去接你。”
范云致接住耳麦,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范云致没去复健。
他换了身灰色的冲锋衣,把假肢的金属部分用布料裹了裹,看起来像打了石膏。刚子开车送他去码头,一路没说话,只是在快到仓库时递给他把折叠刀:“秦总说的,防身用。”
范云致把刀塞进裤兜,点了点头。
仓库还是老样子,破得不成形。屋顶塌了一半,阳光从破洞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墙角堆着些废弃的渔网,霉味混着鱼腥味,呛得人鼻子疼。
“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范云致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假肢就陷进了松软的泥土里。他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车门,指尖攥得发白。
刚子想下车扶他,被他摆手制止了:“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假肢往仓库走。每走一步,假肢都陷进泥土里,出时带着“噗嗤”的声响。走到仓库门口,他停了停,侧耳听了听——里面没声音,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
他推开门,铁锈的合页发出“吱呀”的惨叫。横梁就在头顶,离地面大概三米高,当年他是踩着堆起来的木箱上去的。现在木箱还在,只是烂得不成样,一碰就掉渣。
他西处看了看,想找个能垫脚的东西。目光扫到墙角时,突然顿住了——墙角有个烟头,还没灭,冒着淡淡的青烟。
有人来过。
范云致的心猛地一沉,连忙躲到柱子后面,手摸向裤兜里的刀。耳麦里传来秦景言的声音:“怎么了?”
“有人来过。”范云致的声音压得很低,“刚走没多久。”
“别乱动,我让刚子进去接你。”秦景言的声音里带着点急。
“不用。”范云致看着横梁,“我先看看账本还在不在。”
他没等秦景言回话,就从柱子后面绕出来,走到木箱旁。他试着踩了踩木箱,还行,没塌。他深吸一口气,抓住旁边的铁架,往上爬。
假肢在泥土里陷得太深,出时用了太大的力气,身体一下没稳住,往旁边倒去。他连忙用手撑地,掌心被地上的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
“操。”他低咒一声,刚想爬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林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把枪,枪口对着他的胸口。她剪了短发,穿了身黑色的夹克,跟照片上不一样,却还是那双冷眼睛。
“范警官?”林晚的嘴角勾了勾,笑里带着刀,“好久不见。”
范云致的心沉到了底。她还是认出来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林晚走进来,枪口一首对着他,“我还以为你早死在这仓库里了。”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来,手悄悄摸向裤兜里的刀。
“别费劲了。”林晚看穿了他的心思,枪口往前递了递,“把账本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范云致的声音很稳,眼神却在飞快地扫着周围——仓库的后门在林晚身后,离得不远,只要能绕到她身后,就能——
“别耍花样。”林晚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我知道账本在你手里。当年我爸就是因为你才死的,这笔账,我得跟你算清楚。”
她的声音有点抖,眼神却更狠了。范云致看着她,突然想起当年老鬼被抓时,林晚在警局门口哭的样子,也是这样,又恨又怕。
“账本不在我这。”范云致缓缓后退,手悄悄按在了耳麦上,“当年我被抓时就丢了。”
“你骗我!”林晚突然吼了一声,枪口猛地抬高,对准他的头。
就在这时,仓库的后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
秦景言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枪,枪口对着林晚。他身后跟着刚子,手里也拿着枪,很快就把林晚围在了中间。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秦总?没想到你也来了。”
秦景言没理她,只是看着范云致,眼神落在他流血的手上:“没事吧?”
“没事。”范云致摇了摇头,手却还在疼。
“把枪放下。”秦景言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一首对着林晚的头,“不然我让你今天死在这。”
林晚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放下枪:“秦总,你没必要为了他跟我作对。我爸当年跟你爸有交情,你——”
“我爸的交情是跟你爸,不是跟你。”秦景言打断她,手指扣在扳机上,“最后说一遍,放下枪。”
林晚咬了咬牙,突然把枪对准了范云致:“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小心!”秦景言猛地扑过去,把范云致往身后一拉。
“砰!”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范云致的胳膊飞过去,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林晚趁机往后退,想从后门跑。刚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枪夺了下来,反手把她按在了地上。
“秦总,搞定了。”刚子拿出手铐,把林晚的手反铐在身后。
秦景言没理他,只是抓住范云致的胳膊,看他的伤口。子弹没打中,只是擦破了点皮,血却流了不少,把灰色的冲锋衣染了片红。
“跟你说了别逞能。”秦景言的声音里带着点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伤口,“疼不疼?”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秦景言的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都湿了,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的手还在抖,抓着自己胳膊的力道却很稳,没弄疼他。
“回去吧。”范云致轻轻挣开他的手,声音有点闷。
秦景言没放他走,反而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范云致愣了一下,想挣扎,却被他按住了后背:“别动,你的腿。”
他的假肢还陷在泥土里,刚才被林晚那么一闹,接口处有点松,确实站不稳。范云致没再挣扎,只是把脸埋进秦景言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心里有点发慌。
刚子把林晚押了出去,仓库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秦景言抱着范云致往外走,脚步很稳。阳光从破洞里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了层金边,看着没那么冷了。
“账本……”范云致突然开口。
“刚子会让人来拿。”秦景言打断他,“你别管了。”
范云致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秦景言的怀里很暖,比他穿的冲锋衣还暖。他想起第一次在码头被秦景言抱起来时,也是这样,明明气得想咬人,却还是没挣扎。
车子停在仓库门口,老张己经把暖气开最大了。秦景言把范云致放进后座,拿出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先用生理盐水冲洗,再用碘伏消毒,最后用纱布缠好。
“别沾水。”秦景言拍了拍他的手,“回去让张医生再看看。”
范云致点了点头,没说话。
车子往云顶开,一路没停。范云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码头渐渐远去,变成了个小黑点。他摸了摸胳膊上的纱布,又摸了摸口袋里的耳麦,指尖有点烫。
“秦景言。”他突然开口。
“嗯?”秦景言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范云致的声音很轻,像飘在风里。
秦景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啥。”他的东北口音有点重,“你是我的人,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他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又很快压了下去,却还是没藏住眼里的笑意。
回到云顶时,雪又下大了。
秦景言把范云致抱进客厅,张医生己经在等着了。他给范云致的胳膊换了药,又检查了假肢的接口,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磨损,换个垫片就行。
“林晚呢?”范云致突然问。
“关起来了。”秦景言的声音沉了沉,“刚子在审,应该能问出点东西。”
范云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晚饭时,秦景言让厨房炖了鸡汤。他把鸡腿夹给范云致,又把汤里的葱花挑出来——他记得范云致不爱吃葱花。
“多喝点。”秦景言把碗推到他面前,“补补。”
范云致没拒绝,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很烫,暖得从喉咙一首热到肚子里。他偷偷看了秦景言一眼,秦景言正低头吃饭,眉头还皱着,大概还在想林晚的事。
“别想了。”范云致突然开口。
秦景言抬头看他:“嗯?”
“账本找到了就没事了。”范云致搅着汤碗,“当年的事,也该了了。”
秦景言没说话,只是把碗里的排骨夹到他碗里:“吃了。”
晚上睡觉前,范云致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雪。雪下得很大,拍在窗户上沙沙响。他摸了摸胳膊上的纱布,又摸了摸腿上的假肢,突然觉得没那么疼了。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走神。秦景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东西。是个新的假肢垫片,比之前的更软,边缘印着细密的透气孔。
“刚子让人送来的,德国货。”秦景言把垫片放在桌上,“明天让张医生换上。”
范云致点了点头,没说话。
秦景言没走,只是站在窗边,跟他一起看着雪:“明天复健别去了,歇一天。”
“没事。”范云致摇了摇头,“张医生说多练练就好了。”
秦景言没再逼他,只是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别硬撑。”
他的手掌很暖,带着点烟草味。范云致没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秦景言走后,范云致拿起那个新垫片。垫片很软,摸起来像棉花。他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点秦景言身上的烟草味。
他把垫片放在床头,躺了下来。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霜。他摸了摸胳膊上的纱布,又摸了摸床头的垫片,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也许,这样也不错。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没有仓库,没有林晚,只有秦景言的笑脸,和他怀里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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