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水晶灯亮得刺眼。
范云致坐在轮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膝盖上的毛毯。毛毯是秦景言出门前塞给他的,驼色羊绒,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他穿着秦景言让人准备的黑色西装,裁剪合身,刚好遮住假肢接口处的金属边缘,只是坐得久了,残肢还是隐隐发疼。
“不舒服?”秦景言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刚跟几个生意伙伴碰完杯,高大的身影挡在范云致身前,替他隔开了不少探究的目光。指尖在他后颈轻轻碰了碰,带着点微凉的酒气,“不行就先去休息室待着。”
范云致摇摇头,视线扫过宴会厅。来的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衣香鬓影,笑语晏晏,可每个人眼底都藏着算计,像极了当年“黑蛇”帮的酒局。他指尖攥紧了毛毯,指节泛白——秦景言说这是“必须露面的局”,要让某些人看看“秦景言护着的人是谁”,可他总觉得这地方像个华丽的牢笼。
“秦总,这位是?”一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目光落在范云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看着眼生得很。”
秦景言往范云致身前站了站,几乎把他半个身子护在身后,嘴角勾着笑,眼神却冷:“姓范,我朋友。”
“范先生?”男人没在意秦景言的疏离,反而往前凑了凑,酒杯差点碰到范云致的轮椅扶手,“看着面熟,是不是前几年……在‘黑蛇’帮那边混过的那个?”
范云致的身体瞬间僵住。
“黑蛇”帮三个字像针,狠狠扎进他心里。他抬眼看向男人,男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眼底却闪着恶意。是了,他认得这张脸,姓赵,做建材生意的,当年跟“黑蛇”帮老鬼有过不少往来。
“赵总眼神不好使?”秦景言的声音沉了下来,指尖在酒杯柄上捏得发白,“我朋友是正经人,别乱攀关系。”
“是我认错了?”赵总故作惊讶地拍了拍额头,话却更尖了,“也是,当年那个卧底警察听说腿都被打断了,哪能像范先生这样……”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范云致的腿,“还能跟秦总站在这儿。”
“哐当——”
范云致手里的玻璃杯突然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酒液溅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没去看地上的碎片,只是垂着眼,指尖被玻璃划破了,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黑色西裤上,像几朵暗梅。
“范云致?”秦景言立刻抓住他的手,指腹擦过他流血的指尖,烫得惊人。
范云致没应声,只是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更多了,染红了秦景言的指缝。
“哎呀,范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赵总假惺惺地弯腰,想去捡碎片,“这玻璃碴子可别扎到手——”
“滚。”
秦景言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没看赵总,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帕子,死死摁在范云致的手上。力道太大,范云致疼得皱眉,却没抽回手。
“秦总这是怎么了?”赵总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说滚。”秦景言猛地抬眼,眼神里的狠厉让赵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抬手将手里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水晶杯碎得比刚才更响,酒液溅了赵总一裤腿,“听不懂人话?”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有惊讶,有探究,还有幸灾乐祸。
秦景言没管那些目光,弯腰将范云致从轮椅上抱了起来。范云致比想象中更轻,隔着西装也能摸到他后背绷紧的肌肉。他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范云致头上,遮住了那些探究的目光,也遮住了他苍白的脸。
“秦景言……”范云致的声音从外套里传来,闷闷的,带着点抖。
“别动。”秦景言按住他的头,不让他往外看,大步往门口走。保镖立刻上前开路,刚子跟在后面,冷冷地瞥了赵总一眼,那眼神让赵总脖子一缩,没敢再追。
穿过宴会厅时,范云致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背上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他把脸埋在秦景言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和酒气,心里又慌又乱。刚才赵总说的话像魔咒,在他脑子里转圈——“腿都被打断了”“哪能像范先生这样”。
是啊,他现在就是个废人,要靠别人抱才能走路,还得连累秦景言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别瞎想。”秦景言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东北口音比平时重了些,“那老小子就是欠揍,回头我让刚子收拾他。”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坐进车里时,范云致才发现秦景言的衬衫领口被自己抓皱了,还沾了点血——是他手上的血。他连忙想擦,却被秦景言按住了手。
“别动。”秦景言从储物格里翻出医药箱,打开,里面纱布、碘伏、创可贴样样俱全,显然是早有准备。他扯掉范云致手上的帕子,指尖擦过伤口时,范云致疼得瑟缩了一下。
“疼就说。”秦景言的声音软了点,却还是用碘伏棉狠狠地摁在他的伤口上,“谁让你攥那么紧?跟自己过不去?”
范云致没吭声,只是看着他。秦景言的眉头还皱着,大概还在气刚才的事。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着,看着比平时凶,却没让人心生厌恶。
“看我干什么?”秦景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没什么。”范云致连忙别开脸,看向窗外。车子己经开出了酒店,雪又下了起来,路灯的光透过雪片照进来,在秦景言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景言没再问,只是低头替他包扎。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纱布缠得又紧又快,却没弄疼伤口。包完一只手,他又去拉范云致的另一只手——刚才捏碎杯子时,那只手也被划了好几道小口子。
“不用了。”范云致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老实点。”秦景言低喝一声,力道却松了些,“再动我就用胶带缠了。”
范云致没再动。他看着秦景言的手指在自己手上翻飞,指尖带着厚茧,擦过皮肤时有点糙,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码头,秦景言也是这样,不管他怎么挣扎,还是把他抱回了车里。
“秦景言。”他突然开口。
“嗯?”
“以后别带我来这种地方了。”范云致的声音很轻,像飘在风里,“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秦景言包扎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看着范云致的眼睛,眼神很深:“你觉得你是麻烦?”
范云致没说话,算是默认。
“放你妈的屁。”秦景言低骂了一声,却没生气,只是把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我秦景言的人,想带哪儿去就带哪儿去,谁他妈敢说闲话?”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点东北人的狠劲,却让范云致心里一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秦景言替他包完手,把医药箱收起来,又从后座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腿上:“冷不冷?”
范云致摇了摇头。
“睡会儿。”秦景言把座椅往后调了调,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到了叫你。”
范云致没动,只是看着他。秦景言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眉骨处的淤青还没消,是昨天在仓库撞的。他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块淤青。
秦景言愣了一下,没躲。
“疼吗?”范云致的声音很轻。
“早不疼了。”秦景言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他手上的纱布还没干,沾了点雪水。“倒是你,手别沾水,回去让张医生再看看。”
范云致点了点头,没说话。
车子往云顶开,一路没停。范云致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雪。雪下得很大,把路灯都染成了白色。他突然觉得有点累,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车子己经停在云顶门口了。秦景言正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看得他有点不自在。
“醒了?”秦景言笑了笑,伸手把他抱了起来,“进去了。”
范云致没挣扎,只是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云顶的暖气很足,比车里还暖。他能听到秦景言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
秦景言把他抱回房间,没放他到床上,而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坐在沙发上。壁炉里的火还烧着,火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秦景言。”范云致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范云致的声音很轻,“今天……”
“谢啥。”秦景言打断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跟我还客气?”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秦景言的怀里很暖,比壁炉的火还暖。他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被秦景言护着,虽然偶尔会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却不用再一个人面对那些黑暗。
“饿不饿?”秦景言突然问,“厨房还温着粥,我去给你端。”
范云致点了点头。
秦景言把他放在沙发上,盖好毯子,转身往厨房走。范云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背影很可靠,像座山,无论多大的风雪都能挡住。
不一会儿,秦景言端着粥回来了。粥还是热的,冒着热气。他把范云致抱进怀里,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慢点吃。”
范云致张开嘴,小口喝着粥。粥还是甜的,跟早上的一样。他偷偷看了秦景言一眼,秦景言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看得他有点脸红。
“看我干什么?”秦景言挑眉。
“没什么。”范云致连忙低下头,一口喝掉勺子里的粥。
秦景言低笑了一声,没再逗他,只是慢慢喂他喝粥。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暖得人心里都热了。范云致靠在秦景言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他一首想要的安稳。
吃完粥,秦景言把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没动,只是抱着范云致。范云致也没动,就靠在他怀里,听着壁炉里的火声。
“范云致。”秦景言突然开口。
“嗯?”
“以后再有人跟你说那些屁话,别往心里去。”秦景言的声音很低,带着点认真,“你不是废人,你是我秦景言的人,这就够了。”
范云致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秦景言怀里。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秦景言的腰。
秦景言愣了一下,随即反手环住了他,把他抱得更紧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拍在窗户上沙沙响。壁炉里的火还烧着,暖得像春天。两个人就这么抱着,没说话,却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了。
范云致靠在秦景言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这场风雪,也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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